北燕,沫陽路首府雍丘城。
西風原之戰過後,燕軍一路敗退,牛存節想方設法地收攏敗兵,然而無數次的失敗和對未來的迷茫讓燕軍士卒徹底失去信心,至少有一半從西風原活下來的士卒在敗退的路上成為逃兵。
等到牛存節來到雍丘,他身邊只剩下兩萬人,也就是說西風原一戰損失了八萬兵馬。
雖然這兩萬人都是牛存節和其他將領的心腹兵馬,是沫陽路燕軍的骨架,只要時間充足又可以拉起上十萬人,但是厲天潤肯定不會給他這個時間。
如今雍丘城內算上原本的駐軍,燕軍兵力大抵有三萬二千人左右,城外的靖州軍則在九萬人以上,將這座在江北首屈一指的大城圍得水泄不通。
兵法有雲十則圍之,如果是在雙方實力相差不大的前提下,厲天潤想要用三倍的兵力圍住雍丘城顯然不切實際,但如今燕軍的士氣已經跌到低谷,西風原正面對決被靖州軍殺得血流遍地,他們再無和靖州軍對抗的勇氣。
如果沒有雍丘高聳堅固的城牆作為屏障,這些燕軍唯一的選擇就是繼續往北潰逃。
在這半個月的時間裏,靖州軍並未直接強攻雍丘,而是不緊不慢地剪除雍丘外圍燕軍的地盤,讓雍丘徹底變成一座孤城,同時在城外有條不紊地組建大型攻城器械,擺出一副長期圍困的架勢。
城外靖州軍營寨連綿不斷,聲勢浩大。
牛存節站在南面城樓之下,望着城外的靖州軍營地,眉頭緊緊皺成一個川字。
旁人很難想像西風原慘敗對他的打擊有多大,尤其是厲天潤沒有取巧用計,靠着靖州軍的硬實力擊垮燕軍,這讓牛存節的所有雄心壯志化為泡影。
他是一個非常純粹的軍人,腦子裏只有建功立業名留青史,至於是為誰而戰並不重要。
燕也好,景也罷,誰能給他施展抱負的舞台,他就願意為誰效命。
他不會像一些老派燕國將領那般,對景朝欲拒還迎矯情作態,也不會像另外一些人那樣暗藏二心,他心裏只有對名望和權勢的熱衷,只想成為慶聿恭那樣的一代名將。
在過去的兩年裏,他接替陳孝寬成為沫陽路大將軍,打造出一條堅固的防線擋住靖州軍,讓厲天潤始終無法繼續北上,這樣的成績難免會讓他心生自得。
直到厲天潤一出手將他的驕傲踩在泥地里。
現如今他只能困守城內,就算他有心想要扳回一城,麾下的將士們也已喪失再次和靖州軍正面對決的勇氣。
一念及此,他雙手用力按在城牆上,指節旋即發白。
「大將軍。」
一道平和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牛存節依舊望着城外。
兵馬都總管朱振來到他身旁,平靜地說道:「慶聿元帥率領的援軍大概還有六七天就能抵達,下官已經將這個消息告知城內將士,這會子軍心已經穩定了不少。」
牛存節點頭道:「好。」
朱振左右看看,壓低聲音道:「大將軍,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牛存節轉頭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說。」
朱振略顯遲疑道:「大將軍,下官現在心裏有些迷茫,不知道究竟為何而戰。」
這個問題出現在堂堂兵馬都總管的身上,屬實令人意想不到,不過牛存節沒有表露出太過震驚的情緒,他大抵能夠理解朱振這個疑惑的由來。
燕軍為誰而戰?
這一直是個很忌諱的話題,但是連最普通的士卒都知道,他們不可能是為了河洛城皇宮裏那個年僅五歲的天子而戰。
若說為自己而戰,燕齊本就是一家,他們祖上哪個不是齊人,有什麼必要互相殘殺不死不休?
說到底他們是在為景朝而戰。
牛存節緩緩道:「雖然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又何必在這個問題上折磨自己。」
朱振輕嘆道:「大將軍,下官只是覺得不值得。如果按照大將軍的構想,西風原之敗壓根就不會存在,我軍的損失不會這麼慘重。就算慶聿元帥想誘使靖州軍北上,難道他就不能在西風原後方設下伏兵?」
牛存節眉頭微微皺起,雙手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