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溫濕正好,三皇子才剛剛將虛眯的眼睜開,南弦已經安靜老實跪在主子跟前,咬着下唇擠出討好的笑,三皇子亦是見怪不怪,裝模作樣踹去一腳引得她順勢裝腔哀嚎求饒。
山深幽靜,三皇子一眾下了馬,隻身步入林巒,松竹交映,遐觀遠眺,曲徑通幽。再往深處,岩洞玲瓏,周回虛敞,氣涼石冷,越發凜然。明明難得的好景卻偏籠上瘮人的恐怖。
「你看!」南弦拿着刀比劃一個方向。顧北順着望去,淺灘處幾許白骨森森。「越往裏處越多。」
「他們怎麼死的?」
「各樣都有。」顧北一邊踩住淺灘上大些的石塊,一邊扶住南弦「我們上次來,見過麵皮發黑,該是中毒;也見過枯皮瘦骨,該是迷了方向餓死;還有陷入泥沼,冰川受凍,火蒸,分屍」南弦躊躇停了腳步「這哪裏是山,是地獄罷。」轉念又難以置信「所以你相信,她在這種死亡谷里住過大半年?」
「不信。」顧北示意着方才還萬里無雲的天氣,「殿下,要下雨了。」他三人點了火進了一個淺穴。果真才走進去,山色頓變,雲走若飛,頃刻間,風嚎萬壑,雨橫兩間,不一會方才路過的淺灘儼然成湖,水天渾合。待殷雷隱隱,雲含剩雨,猶着數點飄搖西壁,三人走出洞穴,眼前仿佛被仙人改天換日,全然不是方才進來的景象。
「回去的路被阻斷了。」南弦撫着胸口「怪不得,這樣的山裏莫說是人,便是鳥獸也難辨方向。」
「我有個猜想。」朔寧王望着湖裏漸漸浮上來的幾具殘屍。「這裏,或許不是我們以為的那樣。」他轉向顧北「你聽過南疆的蠱毒嗎?」
「您是說,弱肉強食不是為了操訓?」顧北恍然望着心悸的南弦,「是想效法蠱人,將不受降心之術的人篩檢進來謀出強者?為什麼呢?」
朔寧王沉吟許久緩緩「蘇玉昨日說『有物混成,先天地生』我在想」他轉向顧北「五行散只能麻痹軀體,只有配了水才會虛耗精元橫生依賴,繼而混沌神志。蝕心菇原是被蘇玉用來止疼的,爾後卻被人利用,得以窺視夢境。我們都以為是逼供」
難道不是?
回來她說的那句話。朔寧王撫掌負手,虛眯着眼辨認方向「何為開天闢地之前的混沌之態?是使人天真而元氣淋漓,至老而同嬰孩。」
顧北恍然「當真是聖上修煉的長生術?那」問話未有繼續,他心知不走完這座山,便什麼也不會知曉。
幾人斷續辨識,走走停停,近乎大半日子。
「這麼久,連一個人影也沒有。」南弦舉頭高處黯黯成陰的杉木,籠煙惹濕。少有鳥兒在期間,難得一隻也是匆匆掠過,逃命一般。「什麼鬼地方?」南弦停了腳步「你們聽見什麼動靜嗎?」
「巨麋?這是巨麋??!!」南弦驚恐望着遠處狂奔而來以至地動山搖的巨麋群,
「快走!是血蛾!」三皇子一聲斷喝帶着眾人順從巨麋馳騁方向快速奔開。沒跑多遠,遮天蔽日的血蛾仿若天降,呼啦拍着翅膀闖進他們的視野,幾隻最尾的巨麋體力不支踉蹌摔地,血紅的大蛾如層層楓葉一般撲湧上前。朔寧王頓住一瞬,揮手驅趕間看見被糾纏到寸步難行的隨從們,恍然之間快速褪去外袍扔向顧北南弦命其披上。
二人接過,帷幔一般蓋在頭上,與三皇子快速閃離那片林子,逃出來的便僅剩他三人而已。
「是王妃的香膏啊。」南弦長出一氣帶出酸意「怪不得她自小就活在這些怪地方。熏這些我們不曾用的。」又被主子冷絕瞪來,訕訕住口。
「穿着吧你。」朔寧王嫌倦眼色「跑這麼慢,弱之肉,說的就是你。」
「我」南弦急於辯解又難以辯解,氣哼哼追上「為什麼往回走?」才剛出口,就被顧北嘟了嘴,隱蔽下來。
果然沒多久,幾個披着巨麋皮的人形從四處聚攏,悄然伏臥,待那血蛾吸乾了血散去之後,便蜂擁而至,如野獸一般爭相啃噬剩下的巨麋屍骨。形弱幾人,爭搶之際竟被活活踐踏而亡。死去屍身,亦被分食。一炷香不到的工夫,風捲殘雲,僅剩白骨。南弦一陣反酸噁心,避開眼神,縮進顧北懷裏。
「你幹嘛這樣看着我?」南弦瞪着眼睛裝傻「那些是人嗎?即便是野林里
人間草木心 第四十九章 何故以弱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