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嫁去拓跋家,朔寧王不好嗎?木心有些疼惜的輕拍她的頭,引得碧鸞頓愣一霎,繼而釋懷苦笑。
「有什麼區別呢?」她輕聲嘆着,將頭埋低望着新落下的酒杯「我們這些公主的命運,不過如此而已。」
「你們人人都羨慕尋常人家,尋常人家就這麼好嗎?」南弦撇撇嘴,已不知想到了什麼,表情里亦晃出蒼涼疲態。
當然不!木心抿一口又似喝不下,擱了杯子紅了眼睛,眼色越過沉默的銀信投向蒼茫的夜色「你記得皋塗山上的冉冉嗎?」
從前我身邊有個憨傻丫頭喚作桑枝,資質比尋常孩子更是平平。賴在我身邊只會安靜出些氣力活,搗藥碾磨,燒水煎煮。我勸她學些旁的,燒菜織布興許更有用處。那憨傻不肯,說就愛聞着那藥苦味兒,蠻力做細活兒。」她撐着頭無奈苦笑「趁着她日日來回,我便坐在她身邊,絮絮叨叨的重複些尋常方子,信兒一日便能背的一字不差,嚇得早早逃走。只剩那孩子一面沖我傻笑一面磕磕巴巴重複我的話。」
蘇木心再嘆息一次,滿是懊惱悔恨,回憶起來更是怒意難捺的拍着案幾「挑水跑得遠,汗也出的多,竟是大大咧咧就跳去溪澗里沐浴。回來時候便帶着一個挑擔貨郎,死乞白賴要我將桑枝許了她。我一萬個不情願,可有什麼用呢?」她蒼白小臉怒意漸濃,火出通紅顏色「無奈之下,隨那貨郎去了家裏,見着他們父母兄妹,亦算正經老實的。他指天誓日跟我保證會好生待她。我把身上能勻出的體己都給了她傍身,還留了一本傷寒的紀要。潦草辦了事,便算把她託付了人。」
木心抬頭望着銀信無措眸子,無奈道:「頭裏一年,還時常趁着他丈夫出市帶些話出來讓我安心。她雖未出師,在那個人煙稀薄的山窩小村卻也幫忙看了些傷寒腦熱的小病,誰家采草熬藥都來求她幫忙,竟在那小山窩裏出了些名氣。」
她原本緩和的面色說完這幾句又陡然繃緊,「那山寨長老的孫兒病了,說誰醫好了特許一年佔用他家的碾磨。就為了這個,他那好相公逼着她去治病。」木心有些氣急敗壞的轉向南弦的憤慨「她哪裏做的了?!於是一日三頓打,這就是那個信誓旦旦說要好生待她的畜生!她受不了打,便應下了。最後那長老孫兒病死,竟帶着全村的人要她償命!那不中用的窩囊廢為了自保,真真把她扔去眾人的鋤頭木棍底下。」
木心抹着淚痕沙啞道「我趕去時,她」曾經的慘烈景象讓她憤恨惱怒,更是悔不當初,渾身斷骨的桑枝被扔在山溝里奄奄趴着,瘋癲吞服菇子樹葉泥土石子以求生。
如此潑皮無賴!南弦狠狠拍着桌子「他在哪?!姓甚名誰?!小爺我剁了他!」
斷了的骨頭可以接上,可被傷透了的心又要怎麼辦?桑枝如此一劫,再不敢見人,尤其驚懼男子,失智瘋癲,連聽到自己的名字都會不自覺痛哭求饒。最終只得如小獸一般,改了姓名,歸了山野。女子一生,但凡遇人不淑,嫁去皇族草民,都是一樣的飄零可憐。
銀信不知何時擠進木心懷中埋下頭去,乖順由她安撫。碧鸞長吸一口氣緩緩托住下巴「我父汗幼時最是疼我,可我知道他早就打定主意要把我遠遠嫁掉的。無論我多努力的騎射練刀,習字背書,我都不能同哥哥們一樣。可我阿娘說,通婚可抵哥哥們百來場紛爭,讓整個白蘭安安靜靜的休養生息。」她緩緩再拈起一塊冷掉的烤肉「可我真的好想草原,好想我的羊兒馬兒們。」
喝酒!喝酒吧!南弦豪爽斟滿四個大碗。許是勾出愁緒易招醉,幾輪過後,碧鸞終於被幾個婢女架回暖玉閣,南弦伏在倚欄上收拾着攪動的腸胃,木心扶着掛淚的銀信回了房。只待一切在黑暗中歸於寂靜,木心暗暗長吐一口氣,披上墨黑的風衣,帶着點着的松明子從小門悄然溜出。
「見過閣主」。
街角的木心趕忙回頭,見着一白衣男子,蓄起了鬍子,微微低頭,正向自己作揖。
「景純哥哥。」木心驚喜,低聲喊道「好久未見哥哥,哥哥可好?」
「都好。」郭景純抬起頭「閣中弟子們散在各地,都還受着閣主庇護,閣主在洛陽,辛苦了。」
「我上次只給哥哥傳信來看彧笙,如何還留在洛陽?」
「幸好還留着。」景純抬
人間草木心 第六十八章 正陽節遇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