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姓書生如李慕所言,在旬休結束之後便被書院逐了出去。
青君書院一向如此,從來都不是一進書院便得高枕無憂,若是被先生認為學識不夠或品德不好,都極有可能被驅逐。這姓康的本就得罪了不少人,又在書院門口做下了那等事,被看他不順眼的人回頭向先生一告狀,哪裏還能再在這裏呆下去。
這人一走,不少人暗自高興起來,以為李慕應該是最高興的那個,畢竟被調戲的是他的娘子,但去瞧李慕,卻見他如口鐘似的端坐在書桌前,捧着本頁腳都被翻卷了的書,逐字在讀,仿佛不為任何外物所動似的。
坐在他身後的二人,見他這個模樣,故意大聲說起康書生的事:「那人可終於被趕走了,整日裏不把旁人放在眼裏,傲成那副模樣,知道的道他是縣令大人的一個門人的侄子,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架子得是縣令本人才能擺得起呢。」
&哈,說到這兒,我倒是覺得李家娘子說得好,耗子假狐威,不能更貼切了!」
話語間提及了夏荷後,兩個人又不約而同地瞧了瞧李慕。但李慕卻仍舊是捧書在看,不置一言。
其中那鹿姓書生沒忍住,喚了一聲李慕,道:「瞧嫂夫人像是念過書的樣子,想同李兄在家中時,必是賭書潑茶,頗得其樂吧。」
&愧,拙荊不過識些字而已。」李慕淡淡推辭一句。
鹿書生與李慕交情泛泛,未曾吃過李慕的喜酒,但坐在李慕身側的元書生可是知曉夏荷的出身的,聞言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疑道:「識字?!」
元書生反應有些過了,李慕瞥向他,投來不贊同的神色。元書生這才察覺自己的失儀,尷尬地咳了一聲,不去跟鹿書生解釋他在奇怪些什麼,而是向李慕賠笑。
李慕便又低下頭去看書了。剛要看進去,卻聽說身後的鹿書生忽然嘆了一句,道是:「一說起嫂夫人來,我也想我家娘子了……」
元書生嗤笑:「鹿兄才回書院兩日,這就想家了可怎麼辦,還有七日要熬呢。」
鹿書生惱道:「你這個還未成家的,懂什麼!你懂娘子有多貼心嗎?」
元書生的確是不懂,十分不屑地切了一聲。
李慕卻恍然間擱下了手中的書,腦子裏那句話在轉,娘子有多貼心呢?
夏荷可稱不上貼心吧。
但不知為何……李慕在心底里,卻還是記掛着他。這種滋味很是奇怪,李慕從未體味過,只是控制不住地,忽然間就想起了夏荷,想知道,他現在在家裏做什麼,是在陪着娘還是在哄金寶,在家裏還能坐住嗎,聽林嬸抱怨過他總是愛出門,莫不是又去岳丈地里幫忙去了。
李慕正念着夏荷的時候,夏荷正碰上了件不小的麻煩。
麥子一收,沒過多久,地里便都播下了豆子,只等豆子熟了再種一輪的麥,地裏頭的把式,祖傳父,父傳子,這安樂村祖祖輩輩人,都是這麼過的。今年這豆苗剛發芽呢,忽然上頭卻指派了人下來,要村裏頭把豆苗拔了,種前年出使西蠻的人,從蠻子那邊帶回來的一種糧食。
分發新種子的人是縣府派來的,先是一番恐嚇,說要大傢伙兒這麼做的那可是當今聖上。而後又把那東西吹得天花亂墜,說是哪怕在坡上種都能結不少果子出來,比豆子可強得多,又絕不耽誤兩季麥子。但農戶們擠作一堆,瞧那人手裏頭拿的東西,你看我我看你,誰都不認識那是什麼玩意兒,哪敢輕易嘗試,萬一沒種成,這可是生生地少了一季收成,沒準今年就得餓肚子呢。
縣衙下來的人可不管這些地里刨食的能不能吃飽了,鎮上一同前來的不入流小官又只會衝着這些上頭來的人賠笑,轉頭對農戶又凶神惡煞。連嚇唬帶哄,這些人都沒能叫農戶們買賬,哼了一聲,道是他們敬酒不吃吃罰酒,這東西就撂這兒了,按每家每戶的地攤派下去,誰都跑不了。
農戶們便笑了,一鬨而散。這安樂村的地十有*都是李家的,他們不過是佃戶而已。
這些新鮮玩意兒便被丟在了李家,還征了不少的銀錢。李家沒個當家的在,李老太太一向好說話,把錢數出去交了,等人一走,自個兒對着院子裏的那一堆發起愁來。
夏荷亦是蹲在那東西的面前,仔細去瞅。那東西比巴掌要長上一些,有三指寬,剝開外頭的皮,
第12章 拾貳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