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柏說:「嘿嘿,那就算了,我們留着自己吃。兒臣就是找個理由給父皇母后兄弟姐妹們加加餐。」
老朱說:「嗯,今晚太常寺卿就會帶人安排好神牌位、供器和祭品。你就別管了。」
朱標笑:「明天祭祀完,十二弟可能真的會覺得餓。日出前七刻就要開始。祭奠足足有十幾道程序。父皇三日前就開始齋戒了。」
朱柏拍了拍自己胸膛:「吼,好險哦。還好我不用。」
他一不是太子,二不是皇帝,不需要站前面,不出現也沒關係。
然後老朱說了一句話,朱柏就笑不出來了:「逆子,莫非你還想偷懶?!你和你大哥都必須去。」
朱柏一臉真誠地對朱標說:「大哥,我不好跟你站在一起,不然就是僭越,我要被人罵的。」
開玩笑,要是跟朱標一樣站在老朱身邊,那些言官,比如劉神棍之流,還不把他噴死。
他幹什麼要累得半死去當炮灰。
老朱說:「呵呵,平時也沒見你那麼規規矩矩,那麼守禮啊。你以為咱看不出來你想偷懶?你要怕僭越,到時候站的位置比你大哥退後半步就是。明早你必須得去。你不去,老天爺還以為咱老朱沒有生出足夠多優秀的兒子來。」
老朱說完罵罵咧咧就走了。
朱柏苦着臉:「大哥,我現在裝病還來得及麼?」
朱標笑出了聲:「我看是來不及了。你就忍忍,反正辛苦也就辛苦一上午。」
洪武十年十月十五,晴空萬里,銀杏那滿樹黃葉在清晨的陽光里鮮艷得耀眼。
奉天殿裏煙霧繚繞,鐘鼓齊鳴,莊嚴肅穆。
文武官員身穿祭服,在身着冕服的當朝天子朱元璋,太子朱標和湘王朱柏的帶領下,分列兩行走進奉天殿。
朱柏在心裏把禮部的上下數代都問候了一遍。
他早上才知道,原來祭天要穿上祭天專用的禮服。
光那個帽子都有三斤重了,他這會兒脖子都要被壓斷了。
而且果然他在朱標身後一出現,那些文官就死死盯着他,恨不得能從他身上找點錯出來,好在朝堂上罵他。
他刻意離朱標遠些,又怕老朱餘光看不到他罵他偷懶。
作孽啊
明朝的祭天儀式既上承商周,也參考唐宋典章增減,其實萬變不離其宗,都是為了祭天求福,連同祭日月星辰、風雨雷電,以及所有這個時期的人類都不能理解的事情。
程序十分煩瑣,先是迎神,然後奏樂,接着在僚壇燒全牛。
然後老朱領着朱標和朱柏,還有文武百官跪拜兩次。
接着老朱洗手登上祭壇,跪拜,上香,奠玉帛,親自擺好祭神盤。再次洗手洗酒爵,上香,祭酒。
以往是祝官捧出祭祝文跪拜讀出。
今日卻是洪武皇帝朱元璋親自誦讀祭文。
他那粗獷的聲音不徐不疾在奉天殿裏迴蕩,帶着絕對的威嚴和虔誠。
朱柏以為祭文會很枯燥,結果卻很有文采,頗有真情。
其中有一段「朕本農夫,深知稼牆艱難,祈天地恩澤,佑我大明境內風調雨順,五穀豐登,子民安康,海晏河清。願我故去的勇士英雄魂歸故里」
就讓許多人紅了眼眶。
等老朱誦讀完祭文,又接着祭酒。
光這個祭酒都要三次,第一次稱初獻,第二次稱亞獻,第三次稱終獻。
然後是老朱領着朱標和朱柏「飲福受胙」。
「福」就是神賜予的福酒,飲福指喝祭過神的酒。
「胙」就是神賜予的神肉,「受胙」指接受祭肉。
朱柏本來渴得不行,看朱標他們「飲福」的時候喝得那么小口,還感嘆太子果然斯文,結果端到自己面前,才知道其中原因。
那個什麼「福酒」渾濁發黃也就罷了,面上還飄着一層黑灰,也不知道是風吹來的灰塵還是燒香燒紙錢祭品的煙灰,看着就倒胃口。
朱柏盯着那不明液體不肯動。
禮官小聲說:「殿下,多少喝點,這是天賜的福酒,喝下去自有天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