崗村地處一座牛頭山而得名,村里沒有學堂,村民們大字不識,村子裏絕大多數是外來移民還沒形成宗族勢力。
這些祖祖輩輩都在地里刨食的農民,他們單純樸素。
地里鬧災荒了,他們就去漫山遍野挖野菜,實在活不下去就挑起扁擔拖家帶口背井離鄉。
官府胥吏下鄉盤剝,他們只要剩下口吃食,天大的委屈為了活下去,村里百姓也會咬牙吞進肚子裏。
若是在平日裏一個小吏帶着兩個衙役都能在鄉里橫行無忌,別看衙差們屬於官奴婢的賤籍,在鄉下百姓眼裏這些人就代表了官府,是鄉間地頭至高無上的權威。
七百多名老實巴交的農民手裏揮舞着各種農具使盡力氣砸向這些平日裏高高仰望的「差爺」們。
吳老漢手裏的鋤頭在搏鬥中頭子都打掉了,骨瘦嶙峋的他舉起木柄向這些衙差頭上砸去,就像在宣洩祖祖輩輩積累的仇恨。
二十多名身體健壯的差役淹沒在七百多男女老幼的鄉下百姓滔天怒火里,他們直到死也沒想明白平日裏任人欺壓的溫順綿羊怎麼會搖身一變成了虎豹豺狼?
朱樉打掉差役手裏的武器以後就退出了戰場,他赤手空拳搏鬥挨了不少鐵尺,手上一片淤青。
爬上大石塊,他將手裏的紅布不斷揮舞高唱道:「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蕪。」
「好男兒,別父母,只為蒼生不為主。」
不遠處的朱元璋看見朱樉在一丈多高的大石塊上又蹦又跳的唱起了紅巾軍軍歌。
心裏五味雜陳,冷哼一聲面色不善道:「你個兔崽子在咱面前唱這首歌是不是不太合適啊?」
好不容易站在舞台中央,興奮過頭的朱樉這時才想起底下還站着一個大明皇帝,他厚着臉皮辯解道:「我是朱家的子孫主要是為了不忘初心,牢記使命。」
說的這麼直白,朱元璋都想操刀子手刃了這逆子。他強壓着火氣問道:「你鼓動鄉親們圍攻差役,等事情一傳出去鳳陽知府都得把這幫人定為謀逆,咱看你到時候怎麼收場?」
聽到這話,朱樉笑得很開心說道:「好呀,到時候兒子跟爹一呼百應帶着鳳陽百姓把他府衙都給砸咯。」
他才不怕什麼鳳陽知府,有皇帝在這兒托底,誰是反賊還不一定呢?
看到這個造反天賦點滿的兒子,朱元璋頭痛不已道:「按咱的話就是以大明律將這幫子畜生明正典刑沒有後顧之憂多簡單的事,你這麼胡搞瞎搞就等滿朝文武彈劾你吧。」
朱樉早有心理準備解釋道:「爹的《大明律》裏貪污六十兩就得剝皮實草堪稱歷朝歷代最嚴刑罰,為什麼還是遏制不住下面這些人貪婪之欲?」
「因為百姓不識字,他們看不懂律法更不會算賬,所以要受到上下盤剝過的日子苦不堪言。」
跟貪官污吏有血海深仇的朱元璋心裏一直有個想法,隨即沉聲道:「咱就撰寫一本《大誥》,在午門外重開登聞鼓,咱甚至要讓天下百姓捉拿貪官污吏進京告御狀。」
朱樉自然知道《大誥》,可這玩意也就在洪武朝有用。於是他沉吟道:「父親百年之後這民告官的制度又有何人夠威望再來維持運行呢?」
人亡政息這個道理,朱元璋自然懂,他雖貴為皇帝也管不了身後事。對兒子考校道:「那你說應該如何?」
朱樉將紅布包在頭上,指着還在發泄憤怒的人群。他一臉肅穆道:「好官只能庇護一地百姓,好皇帝也不過一世壽命。只有讓百姓們學會反抗自己救自己才能不靠神仙皇帝。」
聽完朱元璋怒罵道:「你這樣與帶領百姓造咱的反何異?」
朱樉神秘一笑道:「小了,格局小了。兒子造的不是皇帝的反,因為不管大元朝亦或大明朝一樣會有貪官污吏。」
「兒子要造的是官員、士紳、地主的反,兒子要讓這些人不敢再兼併土地,不敢再喝老百姓的血,他們要淋尖踢斛,兒子就把這糧斛徹底砸咯。」
此話一出,朱元璋震驚不已,你才二十歲怎麼比老子我還激進?趕緊勸說道:「這樣冒進不得各地狼煙四起?」
朱樉認真回答道:「你我大哥父子三人合力何愁天下不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