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二這天,辛棄疾回到了杭州,受命參加早朝,不出意料地遭到了近乎全部文官潮水一般的彈劾。
文官們彈劾辛棄疾的罪狀足有百餘條,最主要的罪狀則是新科進士梁成大「遇害」之事。
有宋一朝,皇帝講究的是與士大夫共天下,無論文官犯了什麼錯誤或罪行,都沒有死罪一說。甚至在審訊的時候都不能動刑,所謂刑不上大夫。
但是飛虎軍卻把梁成大給殺了!雖然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殺死梁成大的就是陳玄風夫婦,但是梁成大的確是從玉津園裏出來的,凡是從玉津園裏出來的人都死了,怎會與夜闖玉津園的陳玄風夫婦無關?
文官們眾口一詞,都說飛虎軍太過無法無天。
梁成大進入玉津園就一定是金國人的奸細嗎?你怎知他不是去接洽公務?
即便梁成大身具裏通外國的重大嫌疑,也該交由朝廷審理吧?就算經過審訊罪證確鑿,那也不能殺啊!更何況,梁成大很可能是無辜的!
不論是誰,只要他殺了文官,那就是與整個文官階層為敵!
面對百官的口誅筆伐,就連韓侂胄都頭疼不已。人家說的沒錯啊,你辛棄疾從哪找來陳玄風這麼一個愣頭青,把天都捅破了,誰有本事替他補上這個窟窿?你嗎?
眼見辛棄疾只靜靜地聽着,不做任何辯駁,韓侂胄見狀愈發焦急,不是吧?你這是認命了嗎?你可不要認命啊!你認了命,這責任可就轉移到我頭上來了!
雖然貴為當朝宰執,在這種情況下韓侂胄也不能站出來替辛棄疾說話,因為他不是當事人,只能幹着急。
然而辛棄疾就這麼聽着,直到那些跳出來彈劾他的官員們都說了一遍,皇帝趙擴都忍不住提醒道:「辛愛卿,你可有話要說?」
辛棄疾這才向皇帝施禮道:「陛下,老臣在等各位大人把話說完。」
說話時不慌不忙,從懷中掏出兩張紙來,又道:「各位大人彈劾微臣手下殺害新科進士,然而微臣這裏卻有梁成大以及金國奸細的供狀兩份,還請陛下過目。」
辛棄疾拿出來的,自然是陳玄風在牛家村楊鐵心故居以及玉津園中兩次審訊的口供,不論是哈拉海等金國奸細、還是梁成大和完顏佐,都已供述不諱且簽字畫押,可謂鐵證如山!
梁成大生前一度曾想反訴陳玄風刑訊逼供、屈打成招,如今卻是沒有了機會,人已經死翹翹了,如何反訴?
趙擴命人將狀紙接了過來,先看上面一張,只見那上面的筆跡很是熟悉,正是新科進士梁成大親筆,他還記得今年三月十六殿試時,他曾經在答卷的梁成大身後看了一陣。
他一目十行看了下去,只見一字一句無不是通敵賣國之罪惡行徑,越看臉色越難看,不等看完,已經破口大罵:「如此亂臣賊子,當真死有餘辜!」
群臣見狀頓時變了臉色,不知道皇帝手裏拿的是什麼樣的口供,竟然能讓皇帝深信不疑。
辛棄疾眼見皇帝看完了口供,立即搶先說道:「梁成大等人勾結金國細作,對我大宋軍力部署瞭若指掌,源源不斷為金人提供情報,若不立即剪除此類奸人,只怕我軍一入北境便會遭到敵軍伏擊,屆時非但北伐大勢不再,金人更會趁機南下,我朝君臣百姓危矣!」
道理很簡單,不容辯駁——不是有人說不能殺梁成大、需要慢慢審理嗎?行,你這邊慢慢審理,人家梁成大的同黨就可以繼續將宋軍的情報傳遞出去,沒等你審出個所以然來,北伐的宋軍已經死絕了。
就算作為北伐主力的大宋禁軍尚未出征,不會因此遭遇伏殺,但是飛虎軍呢?飛虎軍出征這一千人如何逃得過金國人的埋伏?我辛棄疾組建飛虎軍是進入敵後建功的,可不是送人頭的!
這番話一說出來,那些聲討辛棄疾的大臣盡皆啞口無言,辛棄疾目光在每一個政敵臉上掃過,然後看向皇帝說道:「陛下,微臣以為,陳玄風必然如是作想,故而痛下殺手,非如此不足以保我大宋江山社稷,軍民性命,乃是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