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個館子的租金簽了五年,是有美國法律做保障的!你們要是違約的話,我的律師會控告你們!你們就等着收店賠錢吧!」
「你…你…我們好歹是老鄉啊,這家店轉手給我們的時候你說的好好的,一年內包準掙錢回本。哪知道這地方生意這麼差勁。門口是流浪漢,樓上是嬉皮士,沒個正經人敢來吃飯的。我們就欠了你一個月的租錢,你就要上門來要錢收店,你變臉變得太快了吧?」
「喂喂喂,我只是按合同辦事,出來做生意,各憑本事,願賭服輸,你們自己經營不善,和我有什麼關係?」
「我…我們直接宣告破產,看你能拿我們怎麼辦!」
「嘿嘿,那我真是求之不得~伱們好好看看協議,只要你們交不上租金,那三萬塊的押金我全部收回,還能把這個地方重新租出去。抓緊馬上把這個月的欠款交了。我實話告訴你們,這地兒你們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再給你們三天,你們自己看着辦吧。」
黨磊耳邊隱約聽到嗡嗡的爭吵聲,聲音是隔着門和牆板傳來的,他心裏覺得奇怪,自己是在哪裏,在醫院嗎?
睜開眼睛,周圍黑漆漆一片,鼻間卻縈繞着濃重的蔥姜和油煙的味道,這裏是醫院的廚房?
黨磊掙扎着要從床上起來,卻感覺身體不屬於自己,渾身上下又疼又僵硬,每一塊肌肉都不聽命令,似乎都有着自己的想法,互相對抗,這讓他怎麼都爬不起來。
外面的爭吵聲停止了,一陣短暫、沉悶的寂靜,一個老者的聲音道:「有堂,先把這個月的租金湊上吧,再抓抓緊,想辦法把館子盤給別人。有為,你去看看國陽吧,如果沒有退燒,送他去唐醫生的診所看看。別去醫院,太貴了。」
黨磊放棄起身的掙扎,眼睛逐漸適應了周圍的黑暗,他能看到頭頂低矮的木製樓板,上面洇出一塊暗色的水斑。
這裏肯定不是醫院,黨磊覺得腦子亂鬨鬨的,記憶中混雜了大量不知名片段,像電影一般在腦海中快速閃回,他只覺得頭暈目眩,不得不閉上眼睛,緊緊抿着嘴唇來忍耐痛苦。
他聽到門吱呀一聲打開的聲音,還有腳步聲,有人進來了,那人朝着床邊靠近,黨磊又聞到一股蔥姜和油煙的氣味,比剛才更濃。
一隻溫暖、粗糙的手在他額頭上撫摸了一下。
「好像不燒了。」甘有為喃喃道,懸着的心放下一半。
相較於館子的生意,他更加擔心兒子的身體。
見兒子緊閉雙眼,抿着嘴唇發白,甘有為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他輕聲道:「國陽,國陽?有沒有好一些?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此時黨磊感覺自己全身浸潤在水底,耳邊的聲音像是岸上傳來的,沉悶而飄忽。
國陽,誰是國陽?
我又是誰?
我到底在哪兒?
現在是什麼時間?
腦子裏像水泥攪拌車一般隆隆作響,不停旋轉,記憶的碎片和畫面像潰堤的水壩洶湧而來,他感覺快要承受不住,腦袋像要炸掉一般。
甘有為眼看着兒子面目越發猙獰,額頭青筋暴露,嘴唇咬得越來越緊,顯然非常痛苦。
他着急地對外面的叔叔甘炳光、堂弟甘有堂喊道:「阿叔!有堂!你們快來看看,國陽好像病得厲害!」
兩人進了房間,甘炳光坐在床邊查看情況,皺着眉頭道:「國陽這是中邪了?」
甘有堂疑道:「中邪?在美國也能中邪麼?」
甘炳光瞪了眼兒子,道:「中國美國都一樣!有為,最近國陽有沒有去什麼地方?」
甘有為平穩住焦急的情緒,想了想道:「昨天國陽和國輝出去了一趟,回來以後晚上就開始發燒,現在不知道怎麼就這樣了。」
「阿輝人呢?把他叫過來!」
甘有堂上二層閣樓,把正在房間裏搗鼓遊戲機的兒子甘國輝拉了下來。
「昨天?昨天我…我昨天就帶國陽去聖母升天教堂附近轉了轉…他不是剛來沒多久麼,我帶他熟悉熟悉環境。我真沒帶他去別的什麼地方,更沒去什麼不好的地方。」
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