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王今日起得很早,當從床上睜開眼時,他便在心中盤算着接下來要安排那些事。
犯人們需要從監牢中帶出,這個過程需要安排大量兵力,絕不能在轉移時被賊人鑽了空子趁機劫獄。
而做完這一步,接下來需要讓上了囚車的犯人們遊街示眾,好達到威懾的效果,以此警告那些蠢蠢欲動的刁民。
遊街的過程,自然需要更多的兵力,除了要防衛有可能潛藏在人群中的赤潮亂黨,還要防止一些有可能被蠱惑的愚蠢百姓做出衝動的事來。
他的擔心並不是多餘的,在遊街這一過程中,手下便多次前來匯報,說人群中有些刁民在故意生事,雖然已經在盡力鎮壓,卻大有愈演愈烈之勢。
這着實讓慶王煩躁不已,他能想到應該是有赤潮亂黨藏在群眾中妖言惑眾,矇騙了一些愚蠢透頂的百姓。
事實上這種設想在昨夜入睡前慶王便想到了,因此他也早早就和手下人說過,今日遊街過程中,要把眼睛放亮點,耳朵豎起來,好好看看是那些人在暗地裏造勢。
但凡注意到這些人,那就直接抓起來收監,待今日的問斬一結束,這些被收監的人再進行審問,若發現這些人與赤潮亂黨有勾結, 再一一問斬。
這個安排不可謂不周到,甚至稱的上是在引蛇出洞。
但事情的發展,卻大大出乎了慶王的預料,先前下屬們來匯報時,說是怕是有一半的人都在作亂,這着實讓慶王大感意外,這些人自然不可能都是赤潮亂黨,但他們毫無疑問都是愚蠢透頂的人。
而南港的蠢人竟有這麼多,這簡直是不可思議!
好在安排的兵力足夠多,洋槍隊也給派去鎮壓了,因而這些人倒不至於真的能沖了法場劫下這些犯人來。
對付這些普通人,倒不足為懼,也很簡單。
只是如今,看着海面上那一望無際,幾乎讓人窒息的艦群浩浩蕩蕩而來。
慶王卻情不自禁的眼皮狂跳不止,強烈的不安充斥心間。
他微微張着嘴,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海面,還沒有緩過神來。
一旁拿着望鏡的麥立瑞也在看着海面,但隨即他便將望鏡遞給了慶王,臉色陰沉得像是被罩上了一層烏雲。
慶王接過望鏡,從鏡片中,他更為清楚的看到了那一艘艘戰船。
扭動僵硬的脖頸,他從左看到右,又從右看到左。
體量巨大的戰船破風斬浪,在烈日狂風中翱翔於廣闊的海面之上,幾百艘嗎?不止,後面似乎還有。
是等待已久的洋人艦隊嗎?並不是。
船首上飄蕩的旗幟,是慶王最為痛恨的顏色,那是叛軍的標誌,也是所謂的「焱國」國旗。
他繼續看去,目光落在最中間的那艘船上。
甲板兩側站滿了焱兵,他們有的拿着刀槍劍戟,有的拿着火器,而船上的火炮是那樣分明,那黑森森的炮口像是深淵。
慶王拿着望鏡的手微微一顫,他張開了嘴,鬢角落下汗水,後背慢慢被冷汗打濕。
目光從焱兵們身上越過,他看到上層甲板上的事物,那是一名名相貌魁梧,一臉殺氣的大將,那兇惡的面容,像是索命的惡鬼。
慶王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但還未放下望鏡。
他的目光已正落在那些大將們中間的一張椅子上,椅中坐着一個男人,而此刻,那人也正拿着一個望鏡,他竟也在看!
慶王看到了那人咧開的嘴角,看到了他那白森森的牙齒,緊接着,那人放下瞭望鏡,那張臉也終於全部被慶王看清。
那是一張大笑的臉,正是秦澤。
「啊!!!」
「是逆賊秦澤!!」
看清楚這張臉的瞬間,慶王臉色扭曲,發出一聲尖銳似女人嚎叫一般的怪聲。
接着,「嘭」的一聲,望鏡從慶王發抖的手中掉落在地,而慶王則猛地往後一退,一時不防跌倒在地。
而那張臉,已經是慘白得毫無血色,上面遍佈汗水,慶王眼睛瞪得溜圓,驚恐之色溢於言表。
一霎時,千萬個念頭在慶王腦海中同時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