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臭小子,你還不醒?」
迷迷糊糊之中,鄒四九聽見有人在喊自己。
「快要到地方了,該醒了。」
鄒四九還沒來及看清自己身處何地,耳邊就響起了一陣怪異曲調,鑼鼓交錯,人聲咿呀,像是早就沒人聽了的老戲曲。
「衣破狗來咬,絕處逢斷橋,人間白眼多,世上真情少。短衣短,惹人笑,長衫長,更潦倒.」
視線漸明,鄒四九發現自己坐在一輛飛馳的車駕中,前路筆直,盡頭是一座城市模糊的輪廓。
他轉頭看向身旁,昏黃的落日掛在地平線上,火紅的晚霞擁着遠山。
老人的側臉鑲嵌在一片柔和的餘輝之中,一隻手握着方向盤,一隻手壓着車窗,指間夾着火點,飄着淡淡青煙。
「人易老,事多妨,夢難長。」
趙夢澤隨着曲調打着節拍,拉長了聲音,卻是唱的荒腔走板,惹人發笑。
「一段深情,三分淺土,半壁斜陽吶」
人聲淡去,車廂里響起二胡哀怨的曲音。
趙夢澤似乎對自己唱的這一段頗為滿意,嘴角帶起笑意,捏着煙頭深吸了一口,眼角餘光掃過還在發愣的鄒四九。
「怎麼這副迷迷瞪瞪的樣子,是不是做夢了?」
「是啊,是在做夢。」
鄒四九轉頭看向前方,仰着頭靠在椅背上,吐出一口長長的濁氣。
「夢裏面,你死的老慘了。」
趙夢澤笑着問道:「那是有多慘?」
鄒四九緩緩道:「就這麼說吧,我都還沒來得及好好送你一程,你就閉眼了。」
「這聽着也沒多慘啊。」
趙夢澤語氣輕鬆:「有多少人想要安安靜靜的離開,可都沒這個福分。再說了,那句話怎麼說來着,人生自古誰無死?」
「那是別人儒序說的話,你一個混陰陽老神棍,這些跟你有半毛錢的關係?」
鄒四九不禁啞然失笑。
「那不然你說能怎麼辦?難不成因為自己要死了就哭天搶地,拽着別人的袖子說自己一生艱難,換幾兩不值錢的眼淚。還是咬着牙,憋着恨,去做一些傷天害理的事情,妄圖為自己逆天改命?
鄒四九反問道:「逆天改命難道不才是陰陽序該做的事情?」
「老天爺又沒做錯,總想着去忤逆他做什麼?」
鄒四九打趣道:「都說人是越老就越怕死,沒想到你倒是很看得開啊。」
「看不開,無非就是因為放不下的東西太多。我以前聽人說,人生最難看破的有四件事兒,生死、是非、成敗、榮辱。」
趙夢澤淡淡道:「可是這些對我來說,好像從來都沒有在乎過。」
「伱可拉倒吧,老頭。」
鄒四九冷哼一聲:「你可就是在賭桌上丟的命,這四件事兒哪件你躲開了?」
「拆台可就是你的不對了啊,就不能給我留下一個偉岸的形象?懂不懂什麼叫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趙夢澤語氣惱怒。
「形象當然偉岸,話也肯定要聽。」
鄒四九哈哈一笑,「你老人家最好是說點,我樂意聽。」
「對咯,這才是做後輩的該有的態度嘛。」
趙夢澤同樣笑着開口,卻在說完這句話後,突然陷入了沉默。
晚風、餘輝、曠野,長車直路,卻有蔓延的夜幕在車後窮追不捨。
「老頭,多說點吧。」
莫名的,鄒四九的話音中帶着乞求的意味。
他兩眼直勾勾的盯着前路,半點不敢看向身側。
「怪不得你小子會是個耙耳朵,都是大老爺們,怎麼還這麼扭扭捏捏的。」
趙夢澤豪邁大笑:「其實我沒有什麼好說的了。你可比我強太多了,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還在四處幫人構築夢境來換口飯吃,做夢都不敢幻想自己有天能成為序三的大人物。」
「我有的這些,都是你賜予我的。要不然我早就被人當成狗給殺了。」
趙夢澤神色欣慰,卻搖着頭道:「你就用不着哄我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