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縣,縣衙。
雨點打池水,有紅鯉抬頭出水,吞吐道道漣漪。
一片朦朧煙雨,別有一番詩情畫意。
在這樣的天氣里,就連那兩尊傲然聳立在縣衙門口的石獅都露出了幾分慵懶。
可是這間廳堂之中,氣氛卻是凝重無比。
六把黃花梨木圈椅上坐着的眾人,根本沒有心思去欣賞着這番雨夜美景,一個個低眉斂目,沉默不語。
只有裴行儉依舊神色如常,慢條斯理地品着茶水,悠閒地等着這齣鬧劇的最後高潮。
「這些年儒家的後生是越來越不行了,居然會讓這麼重要的一記勝負手遊離在掌控之外,明明能夠一錘定音的大好機會付諸東流。」
老人瞥了一眼坐立難安的吳拱,輕輕搖了搖頭。
「怪不得會被吳家扔到這裏來賺錢,光有一副陰狠心腸,卻沒有雷霆手段,怎麼爭得贏別人?承平日久,子孫無能啊。」
點評完吳拱後,他的眼神向左橫移,落到另一邊。
顧璽此刻眼觀鼻鼻觀心,雖然搭在圈椅扶手上的手臂在不知輕微顫抖,但這般氣度比起吳拱來說已經好上了不少。
「這小子雖然心性傲了點,但頭腦還算得上是靈活。能夠臨危不亂,把一場死局硬生生拖成僵局,這番心計可圈可點。」
「成都縣這種糞圈裏還能淘出這樣一顆狗頭金,難得啊。」
顧璽似乎察覺到了裴行儉的眼神,連忙凝神報以謙遜的笑意。
老人沒有作出任何回應,只是垂下眼眸,繼續吹着自己的茶水。
倒是旁邊的張顯嘴角露出了一絲玩味的笑意。
在這次參加舉薦的兩名門閥人選中,裴行儉很明顯更看好顧璽。
對張顯來說,只要顧璽能夠妥善解決眼前的困境,那他也樂意順水推舟,讓對方中選。
要是還能和裴行儉結上幾分善意,也就不枉自己這次不辭辛勞,主動申請趕往成都府主持舉薦了。
廟堂宦海,風高浪急。
一縷善意在關鍵時刻,可能就是送自己直上雲霄的借力『好風』,也可能是能讓自己免於溺死的救命稻草。
念及至此,張顯主動朝着顧璽微微點了點頭,正準備要開口搭話。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響起!
一名在院外警戒的戍衛幾乎是跌撞着闖了進來,口中嚷道:「大人,外面有人要見您。」
「成都縣能有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把你嚇成這樣?」
裴行儉隨口調笑一句,手中茶盞在桌上輕輕一磕,「慢慢說,是什麼人要見我?」
那名戍衛猛咽一口唾沫,「他們自稱是成都府錦衣衛!」
戍衛話音剛落,屋外的風雨猛然一盛。
瓢潑暴雨滾滾而下,在密集到幾乎能夠遮擋視線的雨幕之中,有幾道身影撐着黑傘走了進來。
這四名不速之客並沒有直接闖進屋內,而是止步在屋檐之外,緘默着站在大雨之中。
屋內的眾人紛紛抬眼向外張望,就連張顯也不例外。
平膝長袍,寬肩細腰,巨大的黑傘遮住了他們的面目,腳上踩着同樣的黃麻草鞋。
腰帶上掛着一塊似木似銅的牌子,上面赫然刻着「北鎮撫司」幾個大字!
虎臂、蜂腰、螳螂腿。
正是昔日大明帝國赫赫有名的錦衣衛。
「真是稀客啊。」
裴行儉看着眼前幾名錦衣衛,「既然都有膽子上門了,那就別站在外面了,進來說話。」
「謝裴縣令。」
領頭的錦衣衛當先一步跨上屋前台階,手邊的黑色雨傘凌空一甩,飛濺的雨水之中,機械變形聲鏗鏘不斷。
黑色的扇面瞬間收束聚攏,變為刀鞘。
銀亮的傘骨變得扁平鋒銳,形如長刀。
眨眼間,一柄樣式古樸的帶鞘長刀出現在他手中。
「海水為紋,雁翎為身,四獸麒麟服,鑾帶繡春刀。」
裴行儉兩眼微眯,臉上有冷意浮現,「穿戴得這麼整齊,看樣子你們錦衣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