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的六大理解條條有理有據,對佛理要義的深厚功底的掌握,由此可見一斑。」張柬之聽完一定頗有見地的六大理解後,忍不住贊道。
張柬之贊過一句後,轉向釋如,「不知大師可為然否?」
之前進來說起《維摩詰經》來還口若懸河的釋如,此時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似的,靜靜地端坐在禪堂之上,不停地翻閱張柬之送給他的那本藍皮封面,已有點泛黃的《六祖惠能傳奇》,猛然聽張柬之問他,才回過神來,「哦......哦」地點了幾下頭。張柬之見釋如這形狀,也就不免其難,看向一定道:「在中原人思想史上有着重要地位的六祖惠能,是不是真的如傳說所言一字不識?如果這樣,他怎麼可能聽懂佛學巨著《金剛經》?」
「施主所言之有理。」一丁點稱是。「六祖惠能一生深受《金剛經》影響,而從學術角度而言,《金剛經》對中原人的思想文化,有哪些具體的改變?」一定順着《金剛經》的話題,來了個360度大轉彎,考起張柬之來。
張柬之在朝為宰相時,《金剛經》是他最喜歡的一部經書之一,且一有空就研究,深得其中精髓。此時,你一定把「《金剛經》對中原人的思想文化有哪些具體的改變」這一高難度的話題拋給他,欲要他解答。
張柬之想,何不先看看釋如是怎樣看的。於是對着一定道:「方丈不要亂了主次。」張柬之說到這裏,看了一眼坐在禪堂之上的釋如,「大師從佛國印度來,應為尊,還請釋如大師先說,方顯我大唐禮儀之邦。」
「貧道素仰中原乃禮儀之邦,禮讓為先。」別看這個釋如坐在堂上老在那裏翻書,心時刻清醒着,一聽張柬之指名道姓沖他來,還美其名為「大唐乃禮儀之邦」來要挾他。你可別說,釋如可是個中原通,常年往返於東西方之間,十足的老江湖。只見他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貧道素仰中原乃禮儀之邦,禮讓為先,還請施主闊論。」釋如一句「禮讓為先」,不經意間就把這個難答題話拋了回去。
張柬之要的就是釋如這句話,「既然大師執意老朽先說,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待老朽先從「衣缽」之疑,看《金剛經》對中原人的思想文化的改變。」
釋如和一定乍一聽,有點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禁不住異口發出「哦,哦」聲。
「惠能擊敗神秀,是因為選對了教材。」張柬之未待他倆回過神來,又一句出語驚人!
緊接着,張柬之高談闊論:大凡對禪宗史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根據《六祖壇經》的記述,惠能與神秀曾經分別題過兩首偈詩,他們的師傅五祖弘忍以此為依據,判斷惠能高出一籌,於是在半夜向惠能秘傳衣缽,使之成為六祖。這個說法已經被廣為接受。
但有人認為,事實並非如此。神秀的偈詩是這樣的:「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他將「人心」比作「菩提樹」、「明鏡台」,需要「時時勤拂拭」,抹去「塵埃」,其思想源於《楞伽經》。
事實上,從達摩到五祖弘忍以前的祖師們,一直都把《楞伽經》作為最重要的經典傳承。弘忍授予神秀的,正是《楞伽經》,而《楞伽經》強調的是「拂鏡塵以顯照」。
惠能於弘忍的後期才追隨其為師,受教的則是《金剛經》,因此,惠能的偈詩是「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佛性常清淨,何處惹塵埃」。其思想淵源是《金剛經》,是《金剛經》裏的「空」。
至此,可以清楚地看到神秀和惠能的偈詩的兩個不同之處:思想淵源不同——前者來自《楞伽經》,後者源於《金剛經》;主題不同——前者講「修行」,後者講「佛性」。因而,他們的偈詩沒有可比性,不存在高低優劣之分。「那為什麼弘忍卻舍神秀而選惠能作為接班人呢?」一定不解地問。
張柬之分析道:「神秀於弘忍的前期追隨其為師,學的是《楞伽經》,大有成果,為此,弘忍曾一度要傳衣缽於他。但弘忍後期傳法所依的重要佛典卻從《楞伽經》轉為《金剛經》,所以他要尋找的接班人的條件已經發生了變化。惠能在未拜在弘忍門下時,已對《金剛經》有所領悟,現在又經弘忍專門單獨為其說《金剛經》,已經成為傳承《金剛經》的合適人選。因而,弘忍選擇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