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柬之聽到了共鳴之音,贊道:「大師果然胸懷坦蕩,出言不凡。」
一定禪師無奈地搖了搖頭,嘆了一聲,話鋒一轉:「唉,只可惜那張柬之年事已高,流放新州之後,不知身體吃不吃得消。」
張柬之順着他的話頭而上:「生死有命,非是人所力求。大師且放下擔憂,一切順其自然。」
「施主所言極是。」一定禪師聽張柬之這麼講,內心之言脫口而出,俄頃,濃眉一鎖,雙眼凝定,上下打量着張柬之,好一會,才以探究的口吻問道,「施主,貧僧今日與你談經論道,見你身在俗世,卻心在梵門,出口句句箴言,字字珠璣,有如醍醐灌頂,令貧僧愚鈍大開。你之真知灼見,實在可以跟我佛門中的高僧大德比肩齊眉。有道是,大澤起龍蛇。莫非你就是從中原來的那個大儒?」
張柬之不便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聽後擺手否認:「不、不、不。今天我在大師你的面前,只不過是班門弄斧、直抒胸臆而已,皆因我平日也經常見到雲遊四海來到新州地域的高僧,聽其教誨,悟其禪道,所以對你們佛門之事略知一二。」講到這裏,張柬之用右手拍了拍自己肩膀,繼續說:「你看,我這一介山民,瘦弱的肩膀,怎能與朝中那些大儒相提並論呢?!」
一定禪師眸睛閃射出一道亮光,直指張柬之,追問道:「施主,你說的可是真話?」
張柬之的嘴角輕輕一拉,略笑一下,指着胸口,道:「大師已研經禪修多年,該知道明心見性,即心是佛。我是何許人也,你可直徹心田,自領自悟,無須再花費唇舌,來作追問。」
一定禪師早就從定慧師父那裏聽過佛祖釋迦牟尼拈花微笑,以心傳心的佛門故事:當年佛祖釋迦牟尼在靈鷲山說法,手拿着大梵天王送給他的金婆羅花示眾,意態安詳,卻是一言不發。等着聽經的眾門徒都是惘然不知所措,只有弟子摩阿迦葉破顏微微一笑。釋迦牟尼當場宣佈:「我正法眼藏,精心佛法,是奧妙心法,現在已經以心傳心。」當場將袈裟金缽傳授給摩阿迦葉。這是佛門的經典故事。
一定禪師聽張柬之這麼講,又見他直指人心,內心明白幾分,不由想起了中國傳統文化中具有重大影響的儒、道、佛三家。於是,拋磚引玉:「以孔子為創始人和代表人物,孟子和荀子為繼承補充的儒家文化。儒家首先認為『人之初性本善』,認為人天生具有善良的本性,人人都有惻隱之心,具有同情心。社會之所以出現混亂,私心嚴重的現象,是因為人們的良心善心丟失了,要把它找回來。所以孟子講道:『有人養的雞和狗丟失了,知道要去尋找,但是有的人心喪失了,卻不知道去尋找,悲哀呀!』這就引出了儒家所建立的道德文化、倫理與孝道文化,所以說,儒家文化是以道德、倫理、孝道為基本點的。」
張柬之聽後,微微一笑,問道:「那麼,佛家文化又是怎樣的呢?」
一定禪師答道;「中國的佛教就是佛教的中國化。說到這裏,應是嶺南新州人的驕傲。因為出生於嶺南新州的惠能,使得發源於印度的佛教真正開始走上了中國化的道路,並且使禪宗成為影響最深遠、流傳時間最長的中國佛教。」
一定禪師說到這裏頓了一下,品了一口禪茶,然後繼續說道:「惠能之所以能成為禪宗六祖,與他自小在金台寺聞經開悟,感悟佛法所分不開的。」
接着,一定禪師敘述了惠能北上作佛全過程——
惠能在金台寺感悟佛法後,千里迢迢來到湖北黃梅禪寺,禪宗五祖弘忍問他:「你從哪裏來,想幹什麼?」
惠能回答:「我從嶺南新州來,想學做佛。」
弘忍道:「你們嶺南人沒有佛性,你又是一個獦獠,怎麼能學佛呢?」
惠能回答說:「人有南北之分,但佛性是不分南北的,我為什麼不能學佛呢?」
弘忍聽後,感覺到來者非一般之人。於是就留下惠能先到廚房打雜,做堆米之事。有一天,弘忍在法堂上對弟子們講,你們學了這麼多年究竟懂得了佛法的真諦沒有?你們每個人寫個偈頌(心得體會)給我,如果哪個人真能領會佛法,我就將衣缽傳給他,讓他做禪宗六祖。
於是上座神秀就寫了一偈:
身是菩提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