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當家清清嗓子,壓住想落淚的衝動,衝散喉嚨里的哽咽。
「好了,沒事了,你瞧,這不是好好的?世子妃給我治的。」
席述沉默着沒說話。
兩人一起回到二當家的住處,席述環顧四周。
二當家趕緊說:「我之前買的小院,平時也不怎麼住,都是和兄弟們一起住在幫里,這回是生病,他們怕影響我養病,我也擔心過了病氣給別人,這才回來的。」
席述點點頭,二當家推開屋門:「來,進來。」
屋裏還是有淡淡的藥味兒。
二當家點燃燈:「你隨便坐,我去拿。」
他打開衣櫃,在最下面一層翻許久,找出個小包袱來。
包袱皮都是舊的,在燈光下蒙上一層淡淡的光,如同一段流淌進時光里的歲月,又被緩緩開啟。
席述心頭一沉,放在膝蓋上的手指無聲握緊。
他對這個包袱完全沒有印象,但在看到那一剎那,一股難以言說的感受,自心底蔓延。
二當家一邊打開包袱,一邊自嘲說:「說起來也是奇怪,當初被許磊冒認的時候,我也沒懷疑過他是假的,但就是沒想着把這個包袱給他。」
「現在看到你,就想拿給你看。」
席述用力抿抿唇:「這是什麼?」
包袱打開,裏面是幾套衣服,有嬰兒時穿的,還有大一些的,疊放在一起,旁邊還有兩雙鞋子,一雙是便鞋,還有一雙竟然是小靴子。
「衣服都是娘給你做的,」二當家手指在上面撫
過,「嬰兒時期的衣服,咱倆的都丟了,逃難嘛,肯定拿些重要的走,沒帶上你小時候的一些東西,是娘的遺憾。」
「這些後來安穩之後,娘按照以前的樣子給你做的,她聽一個老婆婆說,什麼孩子會丟,有可能是魂丟了,找不着回家的路,把小衣服綁在掃帚上,掃出一條路來,孩子就能按着路回家。」
席述覺得這種說話荒誕又可笑,嘴角微微一勾。
二當家也笑了笑:「很可笑是不是?但娘整整掃了一年,把村裏的路都掃遍了。」
席述抬頭看他,眼中閃過微訝,難以置信,繼而是悲傷,不知不覺紅了眼眶。
二當家卻笑了:「我還和娘一起掃過幾個月,我拿不動掃帚,拿的條帚,累了就抱着條帚,在村口等爹回來。我們是外來人,不是本村的,剛開始他們都很排斥我們,我們也沒地,吃穿用度全靠買,爹去鎮上掙錢,順便賣些娘做的刺繡針線。」
「娘的針線可好了,」二當家聲音緩緩,「我那會兒總想着兩件事,我也能穿娘做的衣裳就好了,能找到弟弟就好了。」
席述喉嚨滾了滾,一口氣從眼睛直接堵到心口。
「這雙靴子,是你生辰那天,爹給你買的,」二當家笑意微深,「我告訴你個秘密,這事連爹娘都不知。」
席述下意識問:「什麼?」
「這雙靴子可讓我眼饞壞了,我趁着爹娘睡着,悄悄起來,偷穿過,但可惜了,
靴子太小,我沒穿上。」
他自顧笑起來,席述也不由得咧嘴笑。
笑着笑着,兩人都流下淚來。
顧蓉蓉和冷星赫慢慢在街上走。
「你覺得,席述會認他嗎?」冷星赫問。
「應該會吧,即便嘴上不說,也表示在慢慢接受,」顧蓉蓉淺笑,「席述是個內心柔軟的人。」
冷星赫微挑眉,沒說話,顧蓉蓉壓嘴唇忍住笑。
「這樣的人心思純淨,見不得別人受苦,所以,他會是個好大夫,也能以醫術仁心要求自己。」
冷星赫輕哼一聲,卻也點頭承認。
「我呢?我一直在殺人。」冷星赫幽幽一嘆。
顧蓉蓉腳步頓住,認真看他:「誰說的?你是在救很多人。」
「殺惡人即是做善事,當然,也不能這麼比喻,兩國開戰,保家衛國,殺敵一千,護衛住的百姓何止一萬?」
顧蓉蓉捧住他的臉:「你有菩薩心腸,也有金剛手段,甚好。」
冷星赫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