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只是自欺欺人罷了。
扶蘇緩緩站起身,朝嵇恆恭敬的作揖道:「扶蘇受教了,若非先生開言,扶蘇恐還意料不到,大秦目下之危機,就算朝廷能解決六國餘孽,解決這些復辟者,但根源不除,終只是苟延殘喘。」
「扶蘇謝過先生。」
嵇恆搖搖頭,抬頭望着天空,淡然道:「兵無常勢,水無常形,你確實想錯了。」
「天下是變化的。」
「這種變化也時刻都在發生。」
「每個諸侯國都有其自身的痼疾,就算有強人能除掉這些痼疾,隨着時間推移,也會有新的痼疾產生,想要天下真正的實現長治久安,便要時刻的對天下做出改進,讓這些痼疾不至於做大,以至尾大不掉。」
「商鞅變法是當時最合適的選擇。」
「但天下一統之後,商鞅之法就未必了。」
「或許商鞅也意識到了。」
「因而才主動提出了『治世不一道,便國不法古』的話,只是天下只有一個商鞅,也只有一個秦國,隨着時代的進步發展,大秦的法制的確有不小的改進,但相較於時代的發展,大秦的法制已明顯的滯後了。」
「也不太能跟上時代的發展趨勢了。」
「大爭之世,一切以戰爭為目的,一切以勝戰為目標。」
「凡是能動員、能提高戰爭潛力的政策,都是好政策,但天下一統之後,這些高壓政策,搖頭一變,成為了當代的暴政惡政,非是政策變了,而是時代變了。」
「屬於大爭之世的時代過去了。」
「這些為大爭之世創立的法度同樣也過時了。」
「始皇做過延續的嘗試。」
「因而便有了世人皆知的北擊匈奴、南取百越,但對於延續商鞅之法效果並不明顯。」
「匈奴也好,百越也罷,即便大秦是兩線作戰,依舊不是大秦的敵手,統一起來的華夏大地,即便沒有徹底的凝合完畢,但能夠積蓄爆發出來的力量,也是無比驚人的,也不是匈奴跟百越能夠抵擋抗衡的,因而隨着匈奴北逃,百越南遁。」
「始皇的心思落空。」
「而這兩次征伐下來,反倒是加劇了秦人的厭戰反戰心理,只是眼下這股厭惡還未爆發,但就我看來,距離最終的爆發,只是時間早晚問題,秦人已經厭戰了。」
「這其實完全能夠理解。」
「廟堂之官,又豈能感受底層之苦?」
「秦人隨秦國東出北伐南進,足足打了幾百年,這麼漫長的征伐,就算是鐵人,也會生出厭倦之心,而且天下統一後,大秦再無敵手,這種厭倦情況更會迅速滋生,何況天下一統後,這些為國浴血奮戰的秦卒,沒有得到應有的太平,又豈會不生出不滿?」
「人都是有極限的。」
「過去是生存之戰,人人捨生忘死,現在天下休戰,世人緊繃的心弦已經鬆懈,而世人鬆懈了下來,但大秦並不容許他們鬆懈,依舊以高壓態勢逼着他們繃緊心弦,這又豈會不讓人越來越厭惡,越來越背離?」
「朝廷肆意揮霍他們的血汗,全然不顧底層民眾之牴觸。」
「自然會遭到反噬!」
「世人逐利。」
「現在大秦的體制對大多數人是沒有利處的,隨着天下再度陷入承平,底層對朝廷的怨恨會越來越重。」
「而且如我之前所說。」
「滅六國者,六國也;族秦者,秦也!」
「秦國若是覆滅,一定是秦人對大秦徹底失望,不願再為秦效力,從而導致大秦滅亡。」
「這種情況始皇是有所察覺的。」
「只是始皇並沒有什麼好的辦法,始皇駕馭的本就是一輛修修補補的破車,始皇雖有心將這一輛破車砸碎重新樹立,只是對於將要創建的新車,始皇並無多少頭緒,在一番動靜之後,又回到了縫縫補補的老路。」
「這或許也是始皇的無奈。」
「大秦已沒有再如商鞅那般的驚世之才。」
「曾經始皇對韓非寄予厚望,只是在韓國那般權術惡風下,韓非同樣不能免俗,信奉權術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