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賈詡當初覺得「魏延想在釣魚城北崖下的沙洲修碼頭」這事兒有多麼不靠譜、不可能。
但事實證明,魏延偏偏就是做到了。
他不合常理地硬要在旱地上修碼頭,還藉此順勢讓施工陣地往後退了幾十丈,躲開了曹軍對岸的弓弩火力。
同時,這也能阻止曹軍用火船直接順流而下衝撞碼頭搞破壞——魏延壓根兒就沒往江水裏修任何東西,曹軍的火船總不能擱淺衝上岸撞敵吧?
而夏侯淵在被賈詡梳理的這些理由提醒後,也才意識到,這一切有多麼的不合理。
「那魏延總不會是儍吧?就算用這種方法修碼頭有諸般好處,但這碼頭不下水他沒法用啊!魏延敢這麼做,必然是有所倚仗的!文和你還不趕緊想想到底是為什麼?」
夏侯淵怎麼都想不明白這些不合理處,只能繼續焦躁地逮着賈詡薅。
賈詡神經高度緊張地思索復盤,額頭都冒汗了,終於想到:「不好!我懂了!魏延這是利用冬天山區少雨凍結、三江枯水的機會,提前在枯水季裸露出來的江灘上修碼頭!
他修這個碼頭、並沒有指望立刻能用上!他是想等四月之後,山雪消融、春雨增多、江水暴漲,這些碼頭才能用上!
魏延當初肯定是在傳遞軍情的木牌上、少報了兩三個月存糧騙我們,他的餘糧至少能吃到四五月間!
然後,再配合江水冬夏水位差的特點,趁冬天水位低的時候快速搶工,讓我們無法在他造了一半的時候搞破壞!在江水上漲之前,這些日子足夠他把碼頭修得非常完善,旁邊還能佈置水下的暗礁鹿角,只留出他們自己人才知道的進出航道。
到時候就算漲水了,我們的火船想撞過去,估計也會撞在水底的暗礁鹿角上。再結合其他水寨防禦設施、以及隨時可能出現的甘寧水軍,我們恐怕已經沒機會阻止魏延獲得補給了這肯定是諸葛亮早就教給魏延的詭計!故意用這招拖住我們讓我們白圍了幾個月!」
賈詡說着說着,其實就已經有些後悔、猶豫。
因為他意識到,有些話自己不說出來,夏侯淵或許還不會那麼沮喪。
但他越說心中越明朗、條理也越梳理越清晰,加上賈詡想要開脫自己誤判的罪責,那就必須把一切都說清楚。
只有把敵人的強大狡詐描述得越清楚,那麼自己曾經的中計和誤判,才會顯得不那麼弱智。
要是不說的話,夏侯淵就會覺得:對方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嘛?你賈詡怎麼這麼無能、連這種小伎倆都看不透?
賈詡必須讓夏侯淵明白:諸葛亮用的可不是什么小伎倆,而是極為高深的連環套,一環扣一環,自己沒看穿一點都不冤。
不管怎麼說,有了賈詡這個解說員,夏侯淵最後也算是當了一回明白鬼。至少知道自己是怎麼中計的了,中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當然,這背後肯定還有一大堆細節,是賈詡這個「解說員」都想不明白的。
比如魏延為何能在崖壁上修石階、修得如此快如此省力穩妥。這裏面肯定有一些施工技術細節和工程管理細節,是賈詡理解不了的。
估計是諸葛家的獨門秘術,是諸葛亮特地提前給魏延開小灶提點的結果。
反正不管怎麼說,事情已經這樣了,人家就是做得到。
把這一切都捋清了之後,夏侯淵還是非常不甘心,他如同暴怒的野獸,來回踱步思忖,最後決定再嘗試一把:
「就算魏延在旱地上修碼頭、指望等着過兩個月江水上漲再用,我們也要盡力破壞!不就是火船沒法直接撞上去嘛!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們另派精兵,半夜航渡過去偷襲,登陸放火!
這段江面不足百丈,又不是什麼大江大河。就算甘寧的水軍時不時會出現,我們總能逮住空檔偷過。
到時候魏延要麼放任我們燒毀他造了一半的東西,要麼就得派兵到崖底沙洲上跟我們野戰爭奪!」
夏侯淵自己覺得,這個決策肯定是目前狀態下能找到的相對最優解了。這樣他至少不用再強攻釣魚城主城那種天險了,還可以逼着魏延跟他陣戰。
而他的兵力至少是魏延的五倍以上,拼野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