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六朝都,秦淮風月場。
南京這座曾經的風雲地,曾經的大明都城,如今卻成了聞名天下的風月之所在。
秦淮河畔,林立了多少青樓楚館,徹夜笙簫不斷。
又有多少尋歡客在此一擲千金,過着那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墮落生活。
哪怕依舊大雨如注,也不曾改變此間熱烈的氣氛,唯有暖玉樓所在的這一小片區域,因為官軍的突然包圍,才顯得有些安靜。
在雨點落在甲片上的噠噠聲外,也就只有幾人的說話聲存在了。
花祥是個三十多歲,相貌清俊的男子,若不是沒有如今男子都蓄了的須髯的話,他跟一般讀書人都沒什麼兩樣,有着一股子尋常太監所沒有的文雅書卷之氣。
不過此時的他再沒有了平日裏的溫和,眼中自有刻毒與殺意流轉,看着面前額頭見汗的一名千總:「趙千總,為何還不帶人攻進去?」
「這個花公公還請稍候片刻,容我的人再與裏頭溝通一二」
「咱家已經說過了,若過了三更他們還不放人,就讓官軍殺進去,把那些賊子盡數剿滅!怎麼,你是讓咱家的話成一句笑話麼?」
花祥說着瞪了他一眼,讓趙千總的心頭又是一跳,只能解釋一句:「可是他們,他們並不是逆賊啊」
「不是逆賊會幹出沖入南京,殺傷無辜的事情來?還扣下了我的兒子做人質!就算不是逆賊,也是盜匪,也是該死!」花祥硬是要把罪名栽到那些傢伙頭上,迅速為其定性。
然後他又盯着趙千總:「趙千總,你遲遲不肯出兵,難道是想維護這些賊子不成?還是說你與他們真有什麼勾結?」
趙千總趕忙解釋:「公公容稟,卑職已經問過了,現在樓里幾人中,就有黃鳴黃大人的兩位公子。我想他們總不可能真成什麼逆賊盜匪吧?」
「黃鳴?那個工部侍郎?」花祥的眉眼也為之一跳,氣勢終於是弱了一些。
作為南京鎮守太監,他自然是和城中諸多高官都有所交集的,對黃鳴更是多有親近之意。因為黃鳴的父親可是如今宮中的大太監,皇帝跟前的親信黃錦黃公公。
只是,黃鳴對他的態度卻並不太親熱,只是將他當作一般同僚,這讓花祥一直很不舒服。
但就算再對黃鳴有所不滿,他花公公也不敢藉此傷了黃家的少爺啊。那可不止是黃鳴的兒子,還是黃錦的孫子呢。
可隨即,一想到自己乾兒子是因何落到他們手上的,花祥心中那點顧慮又迅速被壓下,臉色愈發的陰沉:「他們說自己是黃大人的公子你就信了?要咱家說,這分明就是假冒其名,你們殺進去,把人活捉便是。」
「這」趙千總還是不敢答應,這要真動起手來,可就不好控制了。
「怎麼,難道真想讓咱家派錦衣衛的人代勞麼?」
作為南京鎮守太監,花祥手下也是有些錦衣衛聽用的。
見他都把錦衣衛都搬出來了,趙千總再無法硬撐,只能是抹了把汗,答應道:「那卑職這就讓人最後傳話,若他們還負隅頑抗,就讓人攻進去。」
「去吧,半個時辰後,咱家要進入這樓里。」
「那要是這期間花少爺有個萬一」
「那罪也不在你!」
有了這話,趙千總總算是放下心來,當即大步走出這一片雨棚,剛想讓人再去樓里傳話,那邊街上,卻有一隊人馬飛奔而來,轉眼就到了跟前。
見此,他本就深鎖的愁眉就更緊了,這個時候能趕來此處,而且沿途官兵不敢阻攔的,就只有得了信的黃鳴黃大人了。
這正是趙千總最不希望看到的,一個花公公他就應付不了,再加個黃大人,他真就左右為難了。
但就算如此,他也不能不去見見,只能一邊讓人去樓里傳信,一邊轉身迎向那群人,不等那輛寬大的馬車停下,他已抱拳行禮道:「來的可是黃侍郎?」
車簾掀起,黃鳴利落下車,口中回道:「正是黃鳴,趙千總,今夜是你在此指揮拿人麼?」
「見過大人,正是卑職奉命行事。」
一看他這張滿是苦澀有無奈的臉龐,黃鳴就知道自己來得並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