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正得寵的黃錦相比,谷大用和張永這樣的失勢老人只剩下了一樁好處,那就是在宮裏更自由些。
他們想要出宮辦事可就要比黃錦容易多了,所以現在情勢危急,一旦得知可為奧援的黃錦回了家,他們也就連夜登門求見,都顧不上其他了。
直到讓下人通傳又遞了帖子進去,等在門房的二人才突然又患得患失起來,尤其是張永,皺眉道:「老谷,你說要是黃錦不肯見咱們又當如何?」
谷大用一愣,隨即搖頭:「這不會吧,我與他素來有些交情。就連這座宅子,也是幾月前我送與他的。」
「那又如何?眼下是個什麼情勢?咱們這些宮裏的老人可都是被那些朝臣給盯死的,他們是打定主意,不惜一切要把我們趕出北京了。你說那黃錦會因為一點交情和恩惠就和我們站一起?」
「我看他挺厚道的,應該不至於」話雖然這麼說,谷大用心裏也有些不確定了,忍不住起身,看向外頭那幽深的重重庭院。
而在他看不到的重重院落深處,書房之中,黃錦還真有把人隨意打發的想法,卻被黃鳴給即刻叫停。
「爹,唇亡齒寒啊。」黃鳴見他有些疑慮地看來,就趕緊解釋了一句,「現在你們這些宮裏之人分明就是一體的,怎能棄之不顧?」
「可眼下的情勢我自保都沒把握,要是再出面去幫他們,豈不是讓主子為難,使自身陷於朝臣的攻擊之下?」黃錦說出了自己最大的顧慮。
「爹擔心的事情自然很有道理,但兒子以為正是因為如此,你們這些新人就更不能坐視不管。您想啊,如果真讓那些朝臣驅趕了宮裏的老人,那會是個什麼結果?」
見黃錦似有思索,黃鳴又道:「或許這樣會騰出不少位置來,但光是這些位置真有用麼?一旦武宗皇帝跟前曾被重用的人都被定罪,那就會讓天下人,甚至皇上都認定了一個事實,宮中的宦官是徹底不可信的。
「到那時候,您和其他人今後還怎麼做事?你們這些人的勢力必然大減,最終連皇上都將不會用你們了。
「而且,現在宮裏如此多的宦官宮人,八成都是武宗時留下的老人,和當今皇上一起來的,也就爹和其他少數幾個人而已。將來太多事情,其實還是要仰仗這些老人。
「而這次你們要是不顧谷公公等人死活,其他人可都看着呢。於爹您的威信可是一點好處都沒有。人心一旦散了,想要再凝聚起來可就難了。」
這番話確實說得入情入理,而且是站在黃錦的角度為他考慮,讓他在沉吟之餘,也不禁點頭:「你想的要比我之前考慮周全得多了。」
「還有最後一點。」黃鳴趁熱打鐵,繼續說服道,「眼下局勢看似兇險,但其實真就沒有自保可能了麼?內外廷本來就是皇上治理天下不可或缺的左右手,只要你們所有宮裏人都團結一致,想要自保還不容易麼?
「所以,就更有必要和谷公公這樣的老人聯合,並與他們打好關係了。」
黃錦的眉頭徹底舒展開來:「就按你說的辦,黃忠,請二位公公不,我親自去請他們過來說話!」
他也是有魄力的,主意既定不再猶豫,即刻起身朝外去。
黃鳴見狀,也趕忙跟在後頭,一同出去把人迎進來。
父子二人一前一後向外迎去時,黃錦又不禁好奇地回頭看了兒子一眼。
之前怎麼就沒發現兒子如此多謀機敏呢?
好像自打那次被抓進南城兵馬司的大牢後,他就跟徹底變了個人似了。
不過這都不是事兒,只要知道他是自己兒子,是站在自己一邊,那就足夠了。
對於黃錦父子的主動出迎,倒是讓谷大用二人有些意外,但也讓他們真正放下心來。
在回到書房,稍作寒暄後,張永這個太監中的武人,如今還是御馬監掌印的大人物便率先直奔主題:「黃公公,我也不瞞你了,今日我與老谷是來跟你求救的。」
谷大用見狀,也緊跟着道:「是啊黃公公,眼下局勢艱險,那些朝臣可是對咱們喊打喊殺,而我們又難在皇上那兒說上話,所以就只能厚着臉皮求到你這兒了。還請你看在咱們都是宮裏的人,又多少有些交情,救救咱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