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明末山河破碎第二百三十七章:賈莊崇禎十一年,十二月十二日凌晨。
盧象升身穿魚鱗甲,頭戴着網巾,坐在中軍帳中,手持着毛筆書寫着他準備呈遞上去的最後一封奏疏。
奏疏之上一字一句,全都是有關於邊防,籌餉的辦法、屯田的事務,半句都沒有提起其他的事情。
盧象升臉上的倦容比起數日之前還要更加的沉重。
「等到……等我大清兵……到了,你……你們……這些下賤的尼堪……都要死!都要……死!!」
帳外咒罵聲斷斷續續,但是盧象升神色沒有絲毫的變化。
叫罵的人是白日間蒿水橋一戰擒獲的一名建奴,似乎還是一個小軍官,會說些漢話,被他派人綁在帳外。
這個時節在帳外不穿衣物,就是鐵打的漢子都挨不了多久……
「放肆!」
帳外負責審問的軍卒冷喝一聲,一抖手中的馬鞭,瞬間便在那被綁在柱旁的建奴臉上留下了一條血痕。
那建奴慘呼一聲,但是還沒有等到他喊出聲,一隻手便已經是抓住了他腦後的金錢鼠尾,直接將其摜倒在地。
剛剛才被馬鞭抽的皮開肉裂的臉頰一瞬間接觸地面,疼的那建奴的俘虜一陣鬼哭狼嚎。
周圍一眾甲兵皆是冷眼旁觀着審問的過程,所有人的神情都冷漠無比,沒有一個人眼神之中帶着不忍。
比起建奴在北直隸做過的事情,這一切根本就不算是什麼。
轅門之外,馬蹄聲響起,一眾守衛在中軍帳外的甲士皆是抬起了頭來循聲望去。
馬蹄聲有遠至近,一隊騎兵從轅門之外飛馳入營,伴隨着一聲戰馬的低嘶,最前方的戰馬還在奔馳之中時,身穿着罩甲的杜文煥便已經是先行下了馬。
「督師可曾就寢?」
杜文煥目光凌厲,直截了當的問道。
「未曾。」
守衛在中軍帳外的衛兵見到來人是杜文煥之後,不敢怠慢分毫,當下回答道。
「總督有令,若是杜總兵找尋,可直接入帳,無需通傳。」
杜文煥微微頷首,雙手輕輕一抱拳,沒有拖沓分毫舉步便向着中軍帳內走去。
「末將杜文煥,叩見督師。」
杜文煥闊步走入帳中,躬身向着坐在上首的盧象升行了一禮。
盧象升先一步已經是收到了杜文煥到來的消息,帳外的甲兵在看到杜文煥到來之時,已經是有人先行進帳通傳。
「高起潛回信了?」
盧象升雙手按着案桌,身軀微微前傾,他的手緊緊的抓着案桌,因為用力,甚至連指節都已經是發白了。
建奴的主力已經確定就在順德府,西南方正是多爾袞帶領的正藍旗,而東北方合圍而來的則是領着正紅旗的岳托。
在巨鹿他收攏了一些返回的軍兵,如今麾下有將近萬人,在數日之間探得消息,高起潛屯兵於雞澤。
前日,高起潛移兵已經至威縣,距離他們不過五十里的距離。
只是他連發了三道請求高起潛和他一起合擊建奴的請求,全都無一例外石沉大海。
盧象升面上的希冀之色,隨着杜文煥的搖頭最終慢慢的消散了。
「高起潛領其所部,往臨清方向遁走了……」
盧象升的神色慢慢的冷淡了起來,心中最後的那一絲希冀也就此被撲滅,再沒有了絲毫的幻想。
杜文煥看着坐在上首一瞬間彷佛失去了所有精氣神的盧象升,最終還是上前了一步,最後勸說道。
「督師,建奴包圍網如今還有缺口,此時移營為時未晚。」
杜文煥目視着盧象升,他少時從軍,累進為參將、副總兵,總兵,甚至提督一省軍事。
數十年來,他在無數的督撫手下任職選鋒,但是沒有任何一人如同盧象升一般。
治軍以身作責,不擾民、不貪污,廉潔自律,堅持原則,從不妥協。
本來在接到兵部傳來大同示警的調令之時,他就準備走。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最後卻是鬼使神差的留了下來。
他這輩子沒有服過任何一人,哪怕是他的親叔杜松昔日他都沒有服過,但是這一次他服了。
這樣的人,不應該是這樣的死法……
「此正死所,再移何處?」
盧象升緩緩的搖了搖頭,拒絕了杜文煥最後的提議,他早已經沒有了選擇。
「嗚——————」
杜文煥還想再說,但是帳外陡然升起的號角聲打斷了他和盧象升之間談話,也打破了營壘內外的寧靜。
夾雜在號角聲之中的,還有陣陣的如泣如訴的篳篥聲。
篳篥聲低沉嗚咽,號角聲此起彼伏,連綿不絕,從四面八方傳來。
杜文煥神色冷漠的抬起了頭看向帳外,號角聲和篳篥聲從四面八方傳來,他清楚那是建奴大軍四面合圍而來相互呼應的號令聲。
建奴的大軍到了……
盧象升和杜文煥兩人走出營帳之中,中軍帳外一眾甲兵仍舊盡職盡責的在風雪之中守衛着。
盧象升在一眾甲兵的隊列之中,看到了一個人,冒着巨大的風險趁夜來給他們運送糧草的姚東照。
盧象升眉頭緊蹙,看向站在姚東照的一旁虎大威,建奴大軍還未有徹底完成合圍,此時還有機會衝出包圍網,他安排了虎大威派精騎護送,但是眼下姚東照竟然還在軍中。
「姚先生想最後見一面督撫。」
身穿盔甲,外罩着紅棉披風的虎大威上前了一步,低聲道。
他已經安排好了一支精騎護送姚東照出營,但是姚東照卻是堅持要見盧象升一面,否則堅決不肯出營,無奈之下他只能帶着姚東照到來。
當營外的號角聲響起之時,虎大威便知道了事情開始糟糕了起來。
「盧公,請勿要怪罪虎總兵,一切都是學生的選擇。」
姚東照目視着盧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