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鸞這時候只是驚訝於阿娘突然悶悶不樂起來,還沒有意識到這種「悶悶不樂」背後所代表的意思。
她十分利落地把香菜根去掉,又把刀沾了水去切洋蔥——這樣就能防止洋蔥辛辣的味道讓眼淚瘋狂湧出。
蘇青鸞切完最後一刀洋蔥絲,鬆了一口氣,卻回過神來發現從剛才開始,楊氏就一直沒有出聲。
她轉身看過去,卻發現楊氏也在看向她。
「阿娘?」蘇青鸞下意識地摸了摸臉,「我臉上沾了什麼髒東西嗎?」怎麼一直在看她?
楊氏嘆了口氣:「大丫頭,咱們村兒今年的收成算是不錯的,因此今年沒有大旱,村裏的那條河也沒有漲水把田地淹了。」
蘇青鸞點點頭:「那不是很好麼?」
「但是咱們今年要交的租子一點兒也不少啊!雖然咱們家是不擔心租子交不上,但是恐怕大多數人家——就連去年咱們家都是」
租子?
蘇青鸞愣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所謂的「租子」是什麼——是屬於這個年代的「賦稅」。
這也不怪她,畢竟現代更慣常的說法是「增值稅」,「個人所得稅」之類的說法。而「租子」這種說法或者相近的近義詞,都是存在於遙遠的童年中,師父師娘講他們父輩乃至祖輩反抗舊時代時候才出現的詞彙。
蘇青鸞記得,她之前從沐行之那裏借過這個時代律法相關的知識,說過大致上國家的稅收比例是兩成到三成的作物收成,蘇青鸞按照現代的稅收比例折算了一下,總體來算還是偏高的。
不過由於上輩子嚴格來說她算是「小微企業經營者」,每年也要納稅,所以從體感上來說兩成左右的稅收還不是特別的離譜。
於是她不由得出口安慰道:「無論如何,大部分糧食還是落在我們自己的口袋裏面了不是麼?」
楊氏聞言驚訝地看向蘇青鸞,仿佛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一般:「大多數?怎麼可能?」
「可是律法上面規定」
「我不知道律法是什麼」楊氏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容,「我只是知道,咱們村里村民的田地都要收至少六成的租子。」
「六成?!」蘇青鸞失聲尖叫,「他們怎麼不去搶——唔!」
話沒說完,蘇青鸞被楊氏一個箭步上前捂住了嘴巴:「小聲一點!」楊氏壓低聲音警惕地看了看院子外面,「咱們村子雖然比較太平,但是這種話也是萬萬不可以隨便說出口的!」
蘇青鸞這時候也平靜下來了:是啊,這已經不是那個可以在家中「妄議國事」的時代了,這個時候若是言辭不當,真的可能危及家人啊。
她自己頭腦冷靜下來,神情也平靜多了。楊氏看她不像是方才那般激動了,緩緩地鬆開了手。
蘇青鸞緩緩地深呼吸了一口,平復了一下心情問道:「怎麼會高出如此許多?」
六成稅收!這個稅收比例,莫說是在現代,即便是古代橫向比較一下,也是算得上「賦稅嚴苛」了吧?!
這何止是「百姓苦」,簡直就是「百姓死」啊!
而且楊氏說「至少」六成,那言外之意是,甚至遇到過比六成還要離譜的稅收情況?!
蘇青鸞是第一次這麼深切地感受到——這充滿壓迫的古代封建世界實在是太坑爹了!
楊氏聽了蘇青鸞的話,搖搖頭無奈地嘆氣:「上面派人來收租子,咱們小老百姓那哪裏敢言語?前些年花溪村的人還多一些,每一戶的租子就少一些,但現在就剩下這麼幾十戶人家,上面還要收這麼多!這又是何種道理?」
說到最後,楊氏也有些憤憤不平,但是她不曾像蘇青鸞那樣大聲抗議,只敢小聲用只有蘇青鸞這樣站在近旁才能聽清的聲音低聲抱怨。
蘇青鸞聽了阿娘的話,捉摸了一下。楊氏不明白,她站在歷史長河的盡頭,卻看明白了:不知是什麼原因——大概率是下面的人為了自己治下的「政績」漂亮——吹噓風調雨順年年豐收,上面自然會要求多多收稅。
然而實際上,人還是就那麼多,甚至由於自然和人為的各種原因,花溪村這樣的小山村人口的數量有所減少。
上面的人對於稅收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