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寧看了他兩眼,將他的手拽下,又拿起了筆。
似乎打定主意犟到底。
衛宴洲這下是真被她惹怒了,連連點頭:「好,上趕着找苦頭吃是吧?」
「那你便在此抄完再滾回去,就算是暈了,你們都不許幫!」
宮人們紛紛跪下,不敢言語。
衛宴洲一甩袖,邁步離開,走到宮門處,又聽裏頭的咳嗽聲。
似乎要將肺都咳出來。
他的步子又猛地頓住,返回桌案前,竟然不顧皇帝威儀,席地而坐在程寧身邊。
王喜:「......還不去取蒲團過來!」
宮殿中一團紛亂。
哪敢耽誤,永安宮內的宮人匆匆拿了個蒲團過來,又被王喜眼一橫,趕緊再去取了一個。
王喜拿着上前,勸兩位祖宗:「陛下,娘娘,地上涼,還是墊上吧?」
程寧目不斜視:「不用了,謝過公公。」
!
當真是鐵了心要捋老虎鬚到底了,台階遞到面前都不下。
衛宴洲在一邊陰惻惻:「犟,朕在這看着你能犟到幾時。」
說罷,偌大一個宮殿內,就剩了程寧執筆的沙沙聲。
她分明連唇都燒紅了,冷汗從鬢角滑落,可卻緊抿着不肯認輸。
好幾次差點暈過去,衛宴洲都見她往自己手上狠狠一擰。
那股狠勁,跟她上戰場殺敵時無異。
皮上甚至都青了一塊。
他身上的氣勢越發陰沉。
晚膳時分,王喜命人傳了膳過來,苦口婆心勸勸這個,勸勸那個。
程寧再這麼下去,非得出事不可。
可是陛下一句也不勸着,兩個人都是犟脾氣。
他只能趕緊命人去太醫院,請了孟歆過來候着。
晚膳程寧也不吃,甚至王喜連藥膳都備了,可程寧就是不鬆口。
她不吃,衛宴洲的臉色便又青了幾度。
入了夜,空曠的大殿灌風,更冷了幾分。
原本便視物不清,加上頭昏和高燒,程寧都辨別不出自己寫了什麼。
可是胸口撐着一口氣,使得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倒下去。
她在賭,賭自己在衛宴洲會不會先退步。
賭他能退到哪個地步。
嫂嫂在獄中情況不知如何,她必須搏衛宴洲一個承諾出來。
可是真冷啊,膝蓋以下的腿已經麻的沒有直覺,執着筆的手需要用力穩住才不發抖。
身體四面八方都在進風一般。
甚至連舌尖都被她咬爛。
到了亥時末,衛宴洲終於認輸。
他眼見程寧搖搖欲墜卻還倔着,一陣風都能將她吹倒。
終於奪了她手中的毛筆,『啪』一聲扔在桌上。
程寧竟然還掙扎着要去抓。
「夠了!」衛宴洲抓着她的肩:「程寧,見好就收!」
見着什麼好了?
程寧喃喃:「還不夠十遍——」
衛宴洲將她的紙抓過來,自己提筆,抄了一頁,又扔回去:「行了吧?」
他親自抄的書,謝念瑤見了不可能再敢為難。
說完,他打橫將程寧抱起來。
他坐了一晚上都覺得雙腿酸澀不已,何況這樣跪着。
然而程寧還掙扎着要下地:「不用、你管,你只會欺負我。」
因着高燒,嗓音沙啞的緣故,程寧說這話時莫名有些泣意。
「我欺負你?」衛宴洲獰笑着:「不是你氣我?」
這人都快燒成炭爐了,擱懷裏都燙手。
王喜忙取了大氅過來。
「你明知嫂嫂懷孕,還拒不見我,又逞凶泄/欲,我、我不要你管。」
原來還是因為那夜的事氣着。
衛宴洲的氣莫名就散了一些,忍不住解釋了一句:「那是因為你總是為了程家的事才肯主動來找我,我就不能生氣?」
他還有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