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帶着霧蒙蒙的青灰,營帳附近已經炊煙陣陣。
衛宴洲掀開營帳,長腿一伸邁了出來。
這是謝輕漪的營帳,他在裏面呆了整夜。
拔箭不是什麼難事,謝輕漪傷在腹部,也算不上驚險。
可是人昏迷着還不停叫他,手攥着他的衣角不肯放。
太醫說雖然傷的不算重,可也失血過多,未免牽動傷口,還是不要強行掰開她的手。
衛宴洲便也留了一晚。
拔箭,止血,包紮,一通忙亂下來,天竟然都亮了。
王喜也不敢下值,守了一夜,見他出來,忙遞上一條熱帕子。
「陛下,要不回營帳洗漱歇息一番?」
李氏餘孽都已經伏誅,危險暫時解除了。
衛宴洲垂眸,仔仔細細地,一點一點的,將手上粘上的點點血污從裏到外擦了個乾淨。
不放過任何一道指甲縫。
沒回王喜的話,他問:「她呢?」
不用問也知道在問誰的下落的。
幸虧王喜派了人跟在程寧身邊:「娘娘她溜達了一陣,去了從前那個鷓鴣廟。」
那個小廟不僅程寧熟,衛宴洲也同樣熟。
多少次狩獵比賽,他找不見程寧,都是在那逮着她偷懶打盹。
他眉頭蹙起來:「去那幹什麼?」
讓她回營帳,這人從來不會好好聽話。
「老奴不清楚,帶刀的守衛進不得,不過娘娘在那呆了一宿了。」
王喜也沒跟過去,不知道程寧究竟去那兒做什麼。
不過派了人守在那,出事倒是不會。
衛宴洲將帕子扔給他:「估計又在生朕的氣。」
「陛下,」提到這個王喜小心道:「熹妃娘娘不會空口無憑,您為何——」
剩下的話他沒有說出口。
衛宴洲為何全然否定程寧的話,還加以呵斥?
昨日的事情,看着驚險,似乎都是李飄一手籌劃的,可是確實跟謝家無關麼?
「因為人證已死,朕這次抓不到謝之雲的尾巴。」
清晨的風從山林吹過來,衛宴洲聞到身上的血污味,又煩又燥。
王喜恍然大悟:「咱們都沒有想到李飄會潛逃,還會殺個回馬槍。」
這次的事情確實發生的突然。
謝輕漪撲上來也突然。
她的以身赴死不像是假的。
走到皇帝的營帳旁,幾個宮女已經端着備好的衣裳。
見了他,連忙行禮:「陛下。」
衛宴洲急着洗去身上的血味,邁步進去。
他向來不愛宮女在一旁伺候,跟進來的只有王喜。
沉入熱水,一身筋骨得以舒展,衛宴洲的黑髮飄散在浴桶。
王喜弓着腰,替他將衣衫理好:「陛下覺得丞相如何?」
衛宴洲斜了他一眼:「謝之雲的人品,你問朕?」
「不不不,奴才明白得很,那差役若是自刎,傷口怎麼會幾乎砍斷了一條脖子,他是被人殺害的。」
王喜只是不明白衛宴洲當時為何不順着程寧的話,往下查。
程寧不會說謊,她會趕來這麼快,定然是聽見了謝之雲與人合謀。
但是偏偏陛下又斥責了她。
「你見于冕了嗎?」衛宴洲突然問道:「你說事發前程寧就讓那春華來找過你?」
提起于冕,王喜連連點頭:「是了,春華找了奴才,說李飄潛逃,讓奴才找於大人核實。」
不過王喜沒有覺得有問題。
他跟于冕一說,對方就緊張地調遣人手去核實了。
「朕覺得,于冕不是不知道。」
王喜大驚:「陛下的意思是,大理寺也——?」
大理寺是謝之雲的人?
要知道大理寺和刑部,這兩大律法職權,都是直屬皇帝的。
跟世家向來沒有關係。
難不成.....也已經被謝之雲同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