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大海,平靜到了一種冷漠的地步,東方海面上的朝陽,此時也躍出了寧靜的海岸線,慢慢爬了起來。然而,這位梟雄的眼中,卻並未生出一絲異樣,反而幽邃如初,凝厲如初,他的兩道劍眉,依然是那般直挺,雙眸清湛堅毅,任誰也看不出這勝雪衣衫之下,是一副沾滿了鮮血的身軀。
海浪忽然在此時大了起來,擊打在遠方海中的礁石上,激盪起雷鳴般的巨響;在蕭長陵的目光之中,海邊鳥聲陣陣,水花輕柔起伏,而更遠處懸崖下浪頭斬石,轟隆隆的聲音驟響驟歇。
他的側顏,極為絕美。
身為執掌四十萬靖北大軍,率兵南征北伐,開疆拓土,創下無數不世之功的當世第一梟雄,於蕭長陵而言,眼前的這片滄滄大海,便如他這十餘載來的煌煌之業一般,浩瀚,廣闊,深遠
彈指間,海岸線上的浪花,充分表達了對礁石的憤怒,對沙礫的眷戀,浪聲如雷,浪形如雪,未沾衣而退,又留一片清靜,半眼碧海,半眼藍天。
就在這時,蕭長陵昂然仰起自己的半張臉頰,緩緩抬起右臂,指着面前一望無際的大海,用一種格外堅定的語氣,低聲自言自語說道。
「父皇,若您當年選擇的人不是他,而是我,兒子向您發誓,我蕭長陵終此一生,必定先征服這個天下,再征服這片大海!」
綿綿不絕的浪花,再次掀起如雷的浪聲,將靖北之王這句充滿信心卻又充滿不甘的話語吞沒。
大船往北行了數里,繞過一片暗礁密佈的海灘,又辛苦萬分地向左轉去,船頭林立的靖北軍,頓覺眼前一亮,已經看了數日的尋常景致,忽然消失不見,而一座宛如陡然間橫亘天地的大山,就這樣充斥了所有人的眼眶。
天子山!
好在今日天氣晴朗,空中纖塵不掛,天子山並未隱去她的容顏。
這是一座石山,看似尋常。只是這座石山竟是如此之大,高不知有多少丈,而且臨海一面,竟是光滑無比的一片石壁,石壁上連一絲細紋都沒有,就如同玉石一樣光滑,就像是有天神曾經用一把神劍將這山從中劈開!
蕭長陵微微眯着雙眼,只是一如既往冷峻地凝視着面前這座驟然臨海屹立的「天子山」,即便是如他這樣在戰場上一刀一槍拼殺出來的蓋世英豪,也不得不被天地自然的神奇造化所折服。
天子山並不大,只是一味地高且陡,就像一根石柱,一根巨大無比的石柱;尤其是臨海的這一面本就光滑,海風不知多少萬年的侵蝕,也沒有讓它出現任何鬆動,沒有任何動物活動的痕跡。就連那些桀傲不馴的猛禽,都沒有辦法在上面安窩。而天子山背海的那一面,卻似乎附着不少肥沃的土壤,鬱鬱蔥蔥的山林,在那一面的山上生長着,繁榮着,營造出一片綠意盎然、青色森然的模樣。
一面是青,一面是白。
這天子山的兩面,用這種絕然不同的顏色點綴着天地,並且形成了一種很和諧的感覺,就像是一塊由綠轉淡的翡翠,美麗至極。
海風漸漸小了,而天子山的雄偉輪廓距離蕭長陵的瞳眸,也是越來越遠,直至變得模糊不清。眾人只看見,蕭長陵始終靜靜地佇立在船頭的一端,雙手扶着欄杆,良久,只是默然,眉眼罕見地散去了凌厲,修長的指節,輕輕拂過木桅上細微的雕紋,唇齒間浮起一抹悽然的笑容。
不知不覺,當浪花漸漸褪去,一切歸於空前的寂靜之後,蕭長陵心底深處的孤寒,便再也潛藏不住了,縱然滿目無情,縱然心如鐵石,卻終究無法抵擋發自肺腑的落寞與孤獨。
——那是一種萬人之上的孤獨!
儘管如今的蕭長陵,已經是天下景仰的戰神,是裂土封疆的秦王,亦是手握四十萬雄兵的天柱上將;然而,除此以外,他一無所有,空空如也,他曾與皇位近在咫尺,卻最終只能將其拱手相讓,遠赴北疆;他曾與婉兒兩情相悅,青梅竹馬,可到頭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心愛的女子,成為皇帝哥哥最寵愛的貴妃,看着她躺在別的男人懷裏。
或許,就是從十年前的那一天,他失去了一切,失去了皇位,失去了江山,也失去了婉兒,只剩下了一副靖北之王的空殼罷了。正因如此,他才會將那四十萬靖北軍視若至寶,因為這是他此生僅有的東西,只
第62章 海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