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賀東的方子送來時,何文宇已經等了很久。
外面天色將晚,四合院偏廳依舊燒着蠟燭,如豆燭火輝煌一片。
何文宇靠坐在黃花梨圈椅上,姿勢不端正,散漫的不經心。目光悠遠,在琢磨心事。
燭火飄搖,他取了冷帽,前額烏黑油亮碎發,遮了一半眼睛,細細碎碎光亮映在眸中,泛冷發利。
在寂靜無聲的平靜之下,滋生一種說不出的冷冽威懾。
臨高俯視千萬仞,令人凜凜生恐惶。
謝琛是厚重莊嚴的神聖不可侵犯,何文宇是孤絕寒峻的凌駕感。
老鬼收斂心神,叩偏廳門,「宇哥,謝琛防我們都放到明面上了。這方子,比銀行金庫都難拿。」
「不奇怪。」何文宇短促笑一聲,「好拿就是假的。」
「啊?」老鬼遞上方子,「那這張絕對是真的。」
何文宇從頭到尾細細念一遍,「不一定。」
他把方子又給老鬼,眉宇間幽森的防備,「找烏先生看一下。」
老鬼接過方子拍照,選最清晰的發出去,「聽說謝琛找來的老中醫,是元首的保健醫生。烏老頭只在南三省出名,他能看出真假嗎?」
「教你個巧。」何文宇挺直背,慢慢斟茶,「別告訴烏先生誰開的方子,他看完讚不絕口,鬧着要見開方人,是真。神色平淡,虛偽誇讚兩句,是假。」
老鬼在等烏先生回復,「藥方真要是假的,烏老頭一看,不應該拍桌罵人嗎?」
何文宇喝口茶,漫不經心瞥他一眼,眼底譏誚,「藥方半真半假,說明謝琛費心思騙我。烏先生罵人,那只能是謝琛在侮辱我,沒把我放在眼裏。」
老鬼若有所思,「謝琛能請中央保健組的人來給溫小姐看病,那他應該很在乎溫小姐。他在乎溫小姐,肯定會費心思對付您這個情敵,那這方子絕對是假的,沒必要給烏老頭看了。」
何文宇喝完杯中茶,將茶杯倒扣在桌邊支票上,「他在乎素素?」
杯沿水漬在支票上暈開,落在何文宇眼中,連帶譏諷一起漾出來,「讓素素習慣蕩婦羞恥的人,在乎的可不是素素,是素素做蕩婦給他帶來的好處。」
何文宇站起身,幾步走到窗邊,負手而立。
他太高了,肩背不健碩,攏在窗下的陰影也挺拔,硬朗的煞人。
老鬼一激靈,想到什麼,「宇哥,是不是老歪查到了什麼?這麼快,會不會是謝琛故布疑陣?」
何文宇沒回頭,一身休閒裝,風流懶散,硬是犀利深沉到極致,戾氣十足。
「那些老鼠跑到了南方,他們在尋素素父親留的另一個東西,三和最初接觸李家的證據。」
何文宇面容隱隱發青,窗外三九隆冬,狂風亂沙,抵不過他眼中驚怒,「這才是謝琛來昌州的目的。素素是迷惑李家的靶子,她名聲越壞,謝琛留的越久。他執着素素,也是為她父親留下的東西,」
老鬼怒不可遏,「瑪德,我就知道這些高門狗大戶出身的二代,沒一個好東西,什么正直不阿,全他媽放屁。宇哥,我們什麼時候帶溫小姐走?不能再叫那狗東西欺負溫小姐了。」
話音未落,他手機響了。
烏先生回信不長,言辭淡淡。
大意是氣血兩虧,憂思深重。藥方開的不錯,只有一味主藥,劑量太重,與方子整體不符。
又叮囑,中醫講究辯證,這問題涉及醫者自身習得,不好被發現。讓把開方人的聯繫方式給他,他要親自給開方人,當頭痛喝。
「問他。」何文宇強壓下情緒,聲音緊的發戾,「按那味主藥的劑量,調整方子計量,這病人病情如何?」
烏先生很快發來語音,「還能如何?吃不了,睡不下,煎熬心血,脾胃虧虛過重。下一步,抑鬱折壽,二選其一,再下一步,就是精神病院和墓地。」
何文宇眉眼冷下來,是最寡淡的表情,有最悚然的氣勢。
「你恐嚇肖雲漪也不是沒有用處。」他充血的瞳孔,陰翳到了極點,「明日謝琛回京城,讓她帶素素出來見我。」
老鬼總算明白桌面支票的用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