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琛曾經設想過,和溫素結婚後的生活。
首先,他要把過去的公平,一筆一筆翻倍補償她。
等那些委屈平復,他帶她出行,旅遊天南地北,見過千山萬水,足夠多的美好,取代她過去苦痛。
兩人再有一個孩子。
十餘年迫害,她氣血虧空,心力耗費,再有他的虧欠,像佈滿裂痕的白瓷,又填一道重傷。
加之謝家兩代鰥夫,他不信命,卻怕的厲害。醫院裏老爺子字字句句砍在他心坎上。
謝琛又覺得,孩子其實不是必要。
和她白頭到老,比兒孫滿堂有意義。
西北冬季天短夜長,六點夜幕降臨。
他到時七點過半,黑暗籠罩城市,冷風攜沙灌進車內,激升他胸膛吹不滅的烈火,炸裂,四散,隨着血管充斥四肢百骸,他從未有過的,抑制不住的發抖。
孩子,昌州女人的魔咒,他極力隱瞞的利用,她愛恨分明的態度,謝家,李家,季淑華,三和。
太多攪漩着,衝擊着,懸於一線岌岌可危的關係。
溫素算的最清楚了。
她在感情上,慎重的叫人害怕。在南方,何文宇不是敗在他手裏,是敗給她。
敗給她鮮明不退讓的態度,但凡她有一絲鬆動,何文宇絕對寸土不讓。
他那時覺得何文宇機關算盡,也不如他,結果天道有常,他現在不如何文宇。
溫素有理由懷疑,何文宇是故意的。
街頭包紮那次,紗布嚴整謹密,她手指活動自如,不妨礙日常生活。
眼下,手像被紗布裹圓的豬蹄,舉着,放下都嫌重。
「別放蔥。」溫素急聲,「蔡韻不愛吃。」
何文宇手一頓,回頭望她,鍋中白色蒸汽模糊他神情,「我記得你不忌口。」
他聲音低沉,但溫度,溫素沒察覺,「是不忌。」
何文宇胳膊伸直,一把蔥花從指縫灑落,他不疾不徐收回手,毫無誠意道歉,「抱歉,手抖。」
蔡韻在他身後削土豆皮,沒看見這一幕,有火氣,卻不大,「你該去應聘食堂,他們最喜歡員工手抖。」
溫素下意識看何文宇。
他不是斤斤計較的男人,能言善辯,卻喜歡一錘定音,無意義的爭執,他不屑。
溫和之下是清冷倨傲,惹到他,反擊的快准狠,壓制的不留餘地。
難得會跟蔡韻鬥嘴,冷嘲熱諷,有來有往。
何文宇這次心平氣和,「我在食堂當過學徒。」
溫素怔住,「小唐說你二十歲就開了假髮工廠。」
出口海外,業績昭彰,工廠忙到高層全下車間。溫素不懂出口,但業務產量是衡量生意的標杆。何文宇二十歲能有此成績,不怪乎他在南方煊赫勢大。
「在那之前。」
在那之前,何文宇十幾歲。溫素被他救出望京時,曾問過他過去,他一言略過,有意不提,那時沒追問。
經南方這一趟,溫素難以想像,他走到呼風喚雨之前,十幾歲是什麼模樣。
只會比她更艱難。
「是勤工儉學嗎?」
「算是。」何文宇放下鍋勺,挑了一柄寬刀切土豆,他姿勢老練,手法迅捷,刀刃碰觸菜板,悶響剛起,寬窄嚴明的土豆絲,碼放整齊。
「學校食堂幹活包三餐,只需要合理安排好時間,還能有其他兼職。」
溫素沉默,難以形容的澀意,是感同身受,是切身體會,「那時,你十幾歲?」
「十五還是十六?」何文宇漫不經心,「記不清了。」
蔡韻插話,「我記得貧困生可以申請補助,南方經濟發達,補助應該不少,你為什麼這麼累?」
何文宇來門口換鍋具,廚房狹窄,他有意避蔡韻,側身擦過灶台,襯衣被扯得繃緊,顯出腰腹薄韌的一片。
「我是外地人,能入學已經很艱難,貧困補助不到我頭上。」
何文宇察覺後腰有些黏濕,背對溫素,「素素,我衣服是不是碰到油漬了?」
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