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諸不息,跳丸日月。
轉眼已是年關將至。
這一年的冬天有些特殊,飛雪缺席了丹霞。
趙慶迎着寒風,漫步在北坊的街道上。
顧清歡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側,鳳眸間滿是難以言喻的歡愉。
她冰涼的縴手被主人緊握,水袖紛飛之間,宛若流雲逸散。
「再不用心修行,姝月的修為便要趕超你了。」趙慶說道。
姝月前幾天已經突破了鍊氣四層,而清歡卻遲遲停留在鍊氣五層……
顧清歡笑盈盈道:「姐姐是單靈根,進境自然快一些。」
「清歡所求不多,鍊氣五層已有一百多年的壽元,足夠清歡侍奉主人。」
趙慶微微側目,笑問:「那日後我若築基,你怎麼辦?」
女子聽聞此言,清麗的容顏上滿是淡然。
「清歡資質駑鈍,若能走那麼遠自然是極好,若不能的話……倒也知足。」
下一刻,她纖弱的手腕傳來劇烈的刺痛。
「那不行,我不知足。」
顧清歡輕聲道:「那清歡便努力修行……」
趙慶握緊她的手腕,在北坊遊蕩。
小姨和姝月在家裏佈置,這已然是他最後一次在丹霞城遊逛。
等蘭慶集開啟之後……便全家啟程,遠遁萬里之外。
這次出門什麼資源也不用買。
只是採購一些日常雜物,帶清歡出來透透氣。
這件事小姨已經提起數次,光聽着都覺得耳中被磨出了繭子。
趙慶察覺到,小姨對家庭和睦這件事,比自己還要上心。
每隔幾天便會分析一番姝月的心理狀況,研究一下清歡會不會難過……
包括她自己,也是在小心翼翼的守護着家裏的安寧。
趙慶一直認為,小姨是一個能幫助自己出謀劃策的賢助。
但現在卻發現……她好像對家裏的事更在意。
甚至還做了明確的分工。
等到了臨安縣找到棲身之處後,姝月的修行與情緒她來關注。
清歡則是交給自己。
至於清歡所說壽元之事,趙慶倒是毫不在意。
自己現在隨時都可突破鍊氣八層,築基的資源也已齊備。
只需要慢慢打磨神識,蘊養丹田靈氣,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
等自己築基之後,靈氣凝練程度完全質變,又有玄奼引陽訣的熟練度更進一步,清歡的修為也會飛速提升。
……
北坊的一家頭面鋪中。
顧清歡眸中精彩連連,選購了很多玉簪玉釵和珠花。
有她自己戴的,也有幫姝月和曉怡挑選的。
都是一些凡俗飾物。
趙慶在一旁等候,能看得出來,清歡今天狀態很不錯。
他心中有種異樣的感覺。
清歡就像是家裏的小貓,跟隨自己出門逛逛,整個人的精氣神都產生了些許的變化。
看來還是曉怡更懂女人……
清歡也是個普普通通的女修,喜怒哀樂都會有,只是在自己身邊從不表現而已。
與小姨的細膩觀察不同,趙慶也有屬於自己的必殺技。
等交付金銀之後,他拉起女子的縴手。
徑直前往北坊盡頭,紅柳巷巷口的一家棉料鋪。
顧清歡笑盈盈的跟隨主人,也不看路,也不說話。
片刻之後。
趙慶找到了鋪子裏的女紅,從儲物戒中取出一張憑條:「回馬巷趙慶。」
「我來取日前訂做的布偶。」
那女紅接過憑條,稍稍思索之後,嬌聲開口:「客官稍待。」
這一瞬,趙慶明顯感覺到清歡的冰涼小手有些顫抖。
心中不由感嘆。
看來女人都是一樣的……
顧清歡鳳眸微動,直勾勾的盯着女紅遠去的身影。
絳唇輕抿,沉默不語。
不知在想些什麼。
沒過多久,當那女紅再次出現之時,她瞬間瞪大了眸子,嬌軀微微震顫。
一隻五寸高的布偶被雙手遞過……
絲線鈎織的腦袋上絳唇輕啟,雪線環繞其間,像是在露齒而笑。
眉眼分明,線條與自己有些相似。
布偶身着白裙,軟趴趴的手腕上,歪歪扭扭的繡着一抹翠色,宛若玉鐲。
頭上烏髮繁盛,足有三寸之長,已然及腰。
顧清歡恍然失神,精巧的俏頜下有晶瑩不斷滴落。
她知道那布偶腦袋上的是什麼……
在中州時,自己裁給主人的情絲。
……
女紅嬌聲道:「客官看看,可還有需要修整的地方?」
趙慶微微側目,看向顧清歡:「問你呢。」
女子唇角緊繃,下意識點頭。
而後很快反應過來,又重重搖頭。
趙慶抬手抹去她俏臉上的淚痕,摘下她指上的儲物戒,將布偶收入其中。
笑道:「平時要開口笑,才顯得真一些。」
清歡沉默良久,泣聲道:「丑……」
她揚起清麗容顏,絳唇輕啟露出笑意,淚水宛若被打開了閘口的江河,洶湧滾落。
恍惚間,便已被主人拉着離開了北坊。
耳邊傳來柔和的聲音:「別再弄丟了。」
顧清歡只覺得心神在浪潮中翻騰不止……而後又被一艘樓船撞的支離破碎。
腦海中一片空白,幾近窒息。
清歡即便萬死,也不會將其弄丟……
她低聲應道:「好……」
寒風捲起的晶瑩,在冬陽下如珠似玉,熠熠生輝。
·
兩炷香後,西坊天香樓。
趙慶拉着顧清歡到了今天的最後一站。
安靜的房間中,層紗遮掩。
暖澀沉寂的氣息縈繞鼻尖,像是檀香與琥珀焚化身前,宛若置身於幽深的古寺之中。
但其中又夾雜着烏木的微苦與一絲絲辛辣,帶來的感覺複雜難明。
幾張藤椅,一方石桌。
桌上暖爐溫茶,水汽緩緩逸散。
錚錚!
紗簾後有琴聲迴蕩,輕柔的聲音傳來:「趙公子,顧姑娘。」
「此曲《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