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一片不知荒棄多久的老墳地,灰白的石碑並排佇立着,放眼望去,頂上卻沒有留名,背後堆起的土包,儘是一座座無名墳塋。
倏然間。
荒涼墳地響起陣陣腳步聲迴蕩。
踏碎枯枝般的聲音傳出老遠。
竟是連蟲鳴聲都被壓住,四周靜如死寂。
柳妍妍手中提着一盞白燈籠,挪開腳看了看,自己腳下踩碎的,居然是已經發脆的骨片。
她面無表情地收回目光,繼續向前走去,口中卻道:「涼薄山也算是名震大虞江湖的一方霸主,有什麼事情白天不能談,非要夜裏選在這荒墳鬼地?」
說到這兒,她露出有些譏諷的笑容:「莫不是在裝神弄鬼嗎?」
隨着她的話音未落。
忽有陣陣冷風吹襲而來,四周傳來了低沉如同鬼哭般的嗚咽。
那冷風將柳妍妍手提的那隻燈籠吹動得搖晃不止。
柳妍妍眯了眯眼,感受到這陣風中暗藏的冷意像是針扎一般,直往骨子裏鑽,心頭頓時凜然。
她還來不及細想。
便聽到一個古怪的嗓音層層疊疊,在四面八方響起,「姑娘想要找涼薄山辦事,卻又拿不出銀子來,雖說山門亦有以物換物的規矩,但我們這是小本生意,賠不起的買賣,自當看過姑娘那貨物的價值再說。」
柳妍妍捏緊手中的燈杆,語氣鎮定道:「我要給的東西,自然不會辱沒涼薄山宗師的威名。」
墳地只余她的回音傳遞,陷入了半晌沉寂。
「哈!」
稍後不久,那風中傳來的便是一聲怪笑,「姑娘該不會是想拿身子付賬吧?」
柳妍妍的眼神頓時一變,從沉着冷靜變為了嫵媚動人,「涼薄山若願意點頭,亦無不可呀。」
呼!
一陣勁風橫掃,捲起漫天風沙。
鬼哭之聲愈演愈烈,驚得柳妍妍蓮步輕移,眨眼間後退數丈。
待到遮蔽視野的塵煙散盡,她舉目望去,就見一名衣着破爛的灰袍老人站在原地,雙手雙腳俱是纏繞着斷裂的鐵鏈。
老人身形矮小,形銷骨立,皺如樹皮的臉上佈滿銅錢大小的褐斑。
鼻如鷹鈎,眼窩深邃,一雙渾濁眸子更是閃爍着鬼火般的綠光。
他目光陰鷙,玩味地盯着柳妍妍,卻是不發一言。
柳妍妍同樣望着這名老者,感到渾身冰冷,連舌頭都在發麻。
宗師!
這絕對是一位宗師!
幾乎瞬間,柳妍妍便確定了面前老人的實力,立馬楚楚可憐道:「老前輩莫要嚇唬晚輩,人家的膽子可是不大呢。」
言行之間,媚態天成。
空氣中似乎彌散着一股清甜馨香,不着痕跡地朝那老人蔓延。
可那老人巋然不動,只是纏住雙腕的殘破鐵鏈嘩嘩作響,怪聲說道:「姑娘這等手段,就別在老頭子面前賣弄了。」
不見他有任何動作,柳妍妍暗中施展的功法幾乎石沉大海,香甜氣息全然散去,沒能造成半點影響。
隨後,老人便緩緩道:「若非老頭子如今自縛手腳,決心戒了濫殺無辜的惡習,光憑剛才的試探,姑娘你就已經人頭落地了。」
柳妍妍臉色不變,卻已收了那副我見猶憐的神態,輕笑道:「其實我也沒料到,涼薄山竟然如此有誠意,竟會請來『八苦』之一與我交易。」
她抬起眸子注視着老人:「若我沒猜錯的話,您就是『病主』範文山吧。」
「喔?」
老人眼眸一亮。
發出悽厲難聽的笑聲:「小姑娘的見識還真不淺,居然認得我這把老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