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夫人去積雲巷這日,天氣極好,秦娘子過府替宋棠寧換藥。
院中薔薇結了花骨朵兒,綠蔓也爬上竹子架頭,花蕪和蔣嬤嬤在外指揮着幾個婢女扎着鞦韆,棠寧支着倚靠在窗邊與秦娘子說笑,聽着她講她在蜀中那邊行醫時遇到的趣事。
「你是不知道我遇到的那些個稀奇古怪的人,就去年年末時遇見個渾身長毛的,就那種黑漆漆的長毛,連臉都蓋住只剩兩眼珠子,他怕白日被人瞧見,就大半夜偷溜進醫館杵在我房門前,那麼大黑漆漆的一團,我還以為是熊瞎子成精了,當時給我嚇的勒,魂兒都差點沒了。」
「還有一回,我替人看病缺一味藥材,那藥長在深山懸崖邊上,我正綁着繩子下去採藥呢,誰知道腦袋頂上居然跑出來個出恭的,你不知道我當時那個心啊,爬上去恨不得能打死他,那臭味兒洗了十回都好似還能聞到。」
棠寧笑的身子亂顫,梨渦深陷時卻羨慕至極:「秦姊姊走過好多地方。」
「也不算太多,只可惜這幾年邊境不怎麼安寧,要不然我還想去北羯那邊看看呢。」
秦娘子有些遺憾,「我聽聞北羯有個部族擅長巫術,其巫醫一道十分神奇,若是能前往看看此生倒也滿足了。」
「秦姊姊好自在。」
棠寧眼眸欽羨,與她過往認識之人不同,秦娘子年過三十卻未曾嫁人生子,她東奔西走汲取各地醫術精華,學以致用之後,再融合她原本的醫術發揚光大,她從不敝帚自珍,與她交流過醫道之人遍佈大魏。
雖是女子,可各地醫師卻有不少人奉她為師,就連京中太醫署的人對她也頗為敬重。
棠寧哪怕還年少時,也頂多就是比其他貴女肆意張揚一些,可她卻知道自己的生活永遠都被困在那劃定的圓圈裏。
無論她出身有多高,家世有多好,都永遠不能越了那些約定俗成的規矩,她可以恣意兩年,可以快活兩年,可等過了及笄後就得收斂性情,如京中其他女娘一樣成婚生子,走早在她出生時就定好的路。
秦娘子的人生是她從未見過的,卻又讓被困了一輩子,最後死在那方寸之地的棠寧無比嚮往。
「好羨慕姊姊能四處遊走,看盡山河風光。」
「你也可以啊,你還小,多的是時間,大可尋你喜歡的事情。」
棠寧怔了下,她也可以嗎?
屋中氣氛正熱,棠寧被秦娘子說的心思浮動時,外頭突然有人進來,也不知跟蔣嬤嬤說了什麼,待她過來時臉色就極為不好。
「女郎,宋家那頭來人了。」
棠寧笑容一頓,先前阿兄已經吩咐過了,宋家的人進不了棠府大門,可如今外頭的人依舊來回稟:「是老夫人?」
蔣嬤嬤點點頭:「她領着宋家那位大夫人一起來的,眼下就在門外。」
要是來的是宋家其他人,甭管是宋鴻還是宋瑾修,都大可跟陸家那長隨一樣直接扔出門外,可偏偏來的是宋老夫人,是女郎的親祖母。
別說是將人趕出去了,就只是將人擋在門外多站一會兒,都容易叫人說嘴女郎不孝。
這尊長二字,就如大山壓得宋棠寧動彈不得。
蔣嬤嬤滿臉擔憂:「女郎,昨兒個早朝之上聽聞宋家父子在聖前吃了掛落,這宋老夫人突然找過來,瞧着怕是來者不善,要不然我去請王妃過來,您先避一避」
不能將人擋在外面,稱病躲一躲總是可以的。
棠寧聞言卻是搖搖頭:「遠水救不了近火,鋮王府離積雲巷遠,姨母就算得了消息也趕不及過來,況且她們今日既然是衝着我來的,就算我現在病得要死了,親祖母想見我也是避不開的。」
「可是您」
蔣嬤嬤怕棠寧對上那兩人會吃虧。
宋棠寧有些害怕宋老夫人,可是很多事情她終歸要自己面對,總不能事事都依靠着蕭厭和姨母,她朝着蔣嬤嬤道:「煩請嬤嬤先讓人將她們引去前廳,就說我服過藥後就過去。」
蔣嬤嬤見棠寧主意已定只能先行出去,不過她到底還是不放心,悄悄叫了人走角門出府去鋮王府通風報信。
這邊宋棠寧扭頭看向秦娘子:「秦姊姊,你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