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羊腸小道上,有人循着本能,悄無聲息地翻回山寨,自然也有人,光明正大地站在網寨子大門口的塔樓下喊話。
最讓人觸不及防的,是一隊臉色烏青,神色驚慌失措跑回來的同寨兄弟。
這一晚,蹲守大門的山匪,累個半死,一會一波,根本就閒不下來。
索性乾脆睜着眼睛,熬到天明。
山里清幽,可是寨子裏面可不是。
今夜山下第一次正經放貨,管事的幾個當家一晚沒睡,大家都在聚賢堂里聽信兒呢。
山下遲遲不打信號,他們從起初的穩如泰山,到漸漸地不耐煩,最後忍不住換班地出去輪換着站着。
焦灼的氣氛,瀰漫了一整晚。
大當家的萬里春不在,二當家的姓林名刁,裹着獸皮夾襖,神色如常地坐在虎皮太師椅上,身後是數把利刃插出的刀扇,懸掛在牆上,煞氣十足。
聚賢堂,左右兩側,坐滿了寨子裏能說得上話的各堂頭頭,唯有左側下首前兩個桌椅邊,坐着兩位衣着明顯是外來的「客人」。
二人身着黑色束腰便服,看着好似普通,然兩人面緊目沉,言語謹慎,端坐在椅子上,連姿勢都與其他寨子裏的兄弟截然不同,林刁眸光淡淡掃過兩人腰間懸着的佩玉,眼底划過一道冷蔑的暗芒,抬起頭,瞬間又換上另一張無懈可擊的笑容。
「二位大人遠道而來,實在不必在這裏一直守着消息,山下的線我們青龍幫走了多少次了,哪一次出過問題?二位大人不如先行歇息,待這批貨順利出了,我讓弟兄們去請二位大人也不遲。」說完,抬了抬下巴,示意外面,「夜色已深,不便勞累。」
「二當家的不必顧慮,我們兄弟二人,既奉主子之名前來,自然是要盡職盡責,完成主子交代的要事,這批貨已經發得遲了些,若是需要我們幫忙,儘管提。」
林刁聞言笑了笑,「那我林刁可是要提前道個謝的!若真有不力之處,還望二位大人鼎力相助。」
「自然。」
滿堂山寨人馬,都知道雙方的客套話,聊得是沒滋沒味,但他們心裏各懷心思,也不願意做那不知趣的人,紛紛陪着笑,該吃吃,該喝喝。
可這酒肉,總有吃夠的時候。
「都這個時辰了,怎麼還沒回來?再沒動靜,天都要亮了。」有人喝的滿臉通紅,等得煩躁。
林刁沖那二位京城人士假笑一下,回頭給身旁的人一個眼神,那人會意,提着酒壺過去找那人划拳,行酒令。
眾人的視線在空中,無聲交流。
有的低頭吃肉,有的去外面「透氣」。
「大當家的,也不知道啥時候回來,這堂子裏都快成一言堂了。」外面有人低聲牢騷道。
身旁人連忙懟他一下,壓低嗓音提醒他,「少說兩句吧。」
那人回頭往裏看了看,粗重的眉毛恨不得擰到一起去,悶哼一聲粗氣。
「假模假式的,演個沒完。」
「唉。」
「大當家的,啥時候回來,娘了個爹的,咱們到底是打家劫舍的山大王,還是他娘的碼頭扛包的腳夫?」
「一個月就這麼一遭,忍忍就過去了。」
「真他娘的忍不了,這不讓動,那不讓動,像條狗似的還得聽他們擺弄,不是,我當年就是不愛伺候他們這幫人,才上得山,現在這是幹什麼呢,給那仨瓜倆棗的,還不如我帶着兄弟下山去搶一波來得多呢,要錢有錢,要姑娘有姑娘!」
「噓——你少說兩句吧。」
「嘖,有啥不能說的,你瞧他那樣兒,大當家的不在,這青龍寨成他的了!」氣不過的支堂老大,把手臂一揮,「我都懶得在那屋裏吃酒,怕噎着。大當家走得時候,明明說了,先劫人再放貨,他帶人下去探門子,寨子留他管,是讓他應付那幫蠢貨的,他可倒好,還跟人商量起來了。哎呦!哎呦!我老梆子這腦瓜子疼。」
「二當家的有本事,也許有他的想法,不然大當家的也不能把寨子交給他來管。」
「得了吧!他有個嘛兒的本事,認得兩個字會點之乎者也的,就叫有本事了?秀才的毛兒都沒摸上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