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吾山,四明峰。
薛宴驚在半山腰擁有一間窗明几淨的小院。
清晨,她從床上爬起來,在陽光下伸了個懶腰。她這百年的記憶丟失得徹底,倒是還保留了人生前十幾年的記憶,猶記得自己當年在玄天宗生活的短暫時光,對這裏並不陌生。
她明顯感覺得到,自己的心境已和百年前不同了。十幾年對比百年,她丟失了人生中大部分的記憶,連性情都有些拿捏不准,似乎本該恐慌的,但是這裏的陽光實在不錯——三師姐考慮到她畏寒,特地在半山腰陽光最好的地方給她搭建了一間院落,又費大力氣布了個陣法,確保小院範圍內始終溫暖如春。薛宴驚被陽光曬得懶洋洋的,感覺自己像是一顆要被烤到融化的松子糖,於是又順勢癱回了柔軟的床鋪上。
她不記得魔界環境如何,想來是個缺少陽光的地方,以至於她如今對這些溫暖的光線如此貪戀。
直到和師姐師兄約定的時辰快到了,薛宴驚才起身更了衣,在小几前坐了下來,備茶以待。
不多時,兩人如約而至。
昨日在執事堂前,二人惦記薛宴驚的寒症,急着催她回去休息,便約好了今日來此,給她解答一個問題——
歸一魔尊是何許人也?
薛宴驚提出這個問題時,三師姐和六師兄的神色都有些複雜。
六師兄外表很年輕,身材微胖,看起來略有些憨厚,他名為方源,是玄天宗內少有的不修劍道的弟子。他本是凡間以廚入道的一位廚子,凡人自行悟道本就少見,何況還是罕見的「廚修」。當年宗門招收時,掌門覺得新奇,便動了心思,破格把他招入門下,收為親傳弟子。
此時,方源和三師姐相視一瞬後,率先開了口:「師妹,你對他可還有什麼印象?」
薛宴驚抬指點了點自己的腦袋:「忘得一乾二淨,除了昨日六師兄那句『俊美無雙』,我對他一無所知。」
方源聞言便笑了笑:「可不止是俊美無雙,據紅鸞宮聖女的說法,歸一魔尊那是『郎艷獨絕,世無其二』。」
「紅鸞宮聖女?」薛宴驚自然聽說過紅鸞宮,這個門派算不上正道,也算不得邪修。幼時父親還曾提過這個門派中人行事輕狂,叮囑她記得不要和她們走得太近。
「是啊,據說聖女一顆芳心盡數系在歸一魔尊身上,」方源磕了口瓜子,「聽聞這位歸一魔尊生就一雙桃花眼,風流多情,當年華山試劍會上,他輕紗覆面,以桃枝為劍,將對手斬於劍下那一刻,枝頭花苞恰恰盛開,劍氣之下佔盡世間半數風流。」
薛宴驚一副聽說書的架勢,很捧場地追問:「另一半呢?」
方源笑了起來:「在他那雙多情的桃花眼裏。」
薛宴驚下意識抬手撫了撫自己的眼尾,巧得很,她也生就了一雙桃花眼。
三師姐摸了摸身上的雞皮疙瘩:「還佔盡世間風流?這話說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對歸一一片芳心的是你呢。」
方源大笑:「這可不是我說的,是我此前下山去玩時聽到說書先生的原話,一字不差。」
「」
方源又繼續道:「傳聞中,他這一身風流,不知曾引得天下多少女子為他動情傷心。」
薛宴驚垂眸:「那可真是造孽啊。」
三師姐燕回卻搖了搖頭:「魔界那些風流軼事,傳到我們這裏,不知經過了多少人的口,倒也不必盡數當真。對于歸一其人的評價,一向兩極分化到誇張的地步。這個人身上,有太多帶着奇幻色彩的故事,很難從中推斷出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們又未曾見過他本人,如何得知傳言孰真孰假呢?」
薛宴驚受教:「師姐說的是。」
見小師妹乖巧,燕回忍不住微笑,她修的是風雷劍法,為人行事都非常符合大眾對劍修的刻板印象,從來風風火火、雷厲風行,平日接觸的人也都是差不多的皮實,難得遇到一個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小師妹,不免多拿出了幾分耐性。
此時又給師妹繼續解惑道:「就像有人說歸一風流多情,卻也有人說他不解風情的程度,堪比一隻棒槌。」
薛宴驚失笑:「這話又是出自何人之口?」
2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