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終於結束了嗎?
李永濟不禁是松得一口氣,短短几個問題,便讓他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等到站起身來,才發現這自己的屁股早已經濕透了。
他在這河中府官場混跡多年,是什麼勾心鬥角,陰謀詭計沒有見過,但這種感覺還是第一回出現在他身上。
他感覺不到張斐是在針對他,是要定他的罪,但內心又感到非常不安,甚至覺得赤裸在別人面前,每個問題都令他感到尷尬,這腦中都是一片空白。
等到回到座位坐下時,懸着的心,才慢慢沉了下來。
眼神偷偷往旁瞧了瞧,但見不少官員都是鐵青着臉,沉默不語。
明明是炎炎夏日,坐在這裏卻感到一股逼人的寒氣。
就連蔡延慶神情都顯得有些忐忑,眾目睽睽之下,你說這些就真的好嗎?
你這是要扒掉朝廷的底褲啊!
對此,內心也是充滿着擔憂。
唯獨張斐還是神態自若,仿佛就只是問了幾個無足輕重的問題,喝了半杯茶水,才讓蔡京傳下一位證人上堂。
何春林料想的沒有錯,正是他。
來到庭上,這雙腿都微微有些發顫,李永濟那是身在局中,自然覺得有些迷茫,他在一旁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這小子就不按套路出牌,什麼尷尬問什麼,完全猜不到他會問什麼問題。
純純一個愣頭青,這種官員,是官場中最為可怕的。
但要真說是愣頭青,他似乎並沒有針對個人,只是說讓你感到羞於啟齒,但又沒有讓你感到生命受到威脅。
「何鹽監請坐。」
張斐微笑地伸手示意。
「多謝。」
何春林稍稍拱手,便坐了下去。
張斐翻閱了下文桉,笑問道:「根據本庭長的了解,何鹽監掌管着雪女池大小鹽務,應該是非常了解吧。」
何春林猶豫了一會兒,才無奈地點點頭。
事務是他管,上面沒得推。
張斐問道:「此桉涉及到鹽,是黃桐多產所得,也就是說除去上交給朝廷的十二萬斤鹽,額外所製得,這種行為是朝廷所允許的嗎?」
何春林點點頭道:「是的。」
張斐問道:「那麼這部分鹽應該是屬於誰的?」
何春林很謹慎想了想,才答道:「當然是屬於鹽戶的,但是他們必須得出售給朝廷。」
「必須出售給朝廷。」
張斐饒有興致地問道:「如果出售給非朝廷以外的人,那算是什麼?」
何春林道:「那就算販賣私鹽。」
張斐道:「是否有規定,朝廷也必須得收購鹽戶額外生產的鹽?」
何春林稍一沉吟,道:「朝廷所規定的,是鹽戶額外所產之鹽,必須出售給朝廷,倒是沒有明文規定,朝廷必須要收購,但是我們從未拒絕過。」
此話一出,庭院外不少百姓頓時是嗤之以鼻。
何春林都不敢去看那邊,當做不知道。
由於百姓也只是用眼神和唇語表達不滿,張斐也沒有敲槌,繼續問道:「但不知你們鹽監是如何收購鹽戶手中的鹽,是有規定的日期,規定的價錢,然後統一收購,還是說鹽戶上門主動出售,來幾戶收幾戶,出售多少,就收多少,價格面議。」
這一連串問題下來,何春林都開始冒汗了。
坐在邊上的官員,很多也都在扭動着身子,擺動着衣襟。
好熱!
何春林想了半天,道:「這個...咳咳...是這樣的,一般來說,由於...由於每戶製鹽多少不一,日期也不定,官府無法統一收購,一般...一般都是鹽戶上門出售,價格的話...,是不一定的。」
「是嗎?」
張斐道:「但是根據檢察院方面提供的證據,表明鹽監只會在某一時段向鹽戶收鹽,而且這個是日期是不定的。」
何春林遲疑道:「是...是的,因為鹽監也得看倉庫的情況,如果倉庫是滿的,自然就不能收,又比如說賬目沒有錢,也沒法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