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漆漆,月光慘澹無比,一條長達百丈,呈上升姿態的龍窯匍匐在大地上。
於龍窯首部,一群龍窯鎮鎮民虔誠的跪伏在地。
他們的手中皆拿着一簇燒得透紅的土香。
土香生煙,濃濃的青煙匯聚成兩股,朝着龍窯首部匯聚而去。
就這麼遠遠的看去,就好似是那龍窯化作了一條甦醒的巨龍,在吞吐吸納着鎮民奉上的香火。
「別動。」草精低聲呵斥,周身延展出去的草條緊了緊。
於其分散出的兩枝草條盡頭,纏繞着一對腳踝。
腳踝的主人正匍匐在地上,一手小心托舉着雲龍煙青瓷,一手不斷地扒着掃地,試圖讓自己的身形向前。
這人不是旁人,正是那被魘住的時雨。
「顧先生,這小子怕不是想去跟那群魔怔了的鎮民一道,去給那龍窯進貢上香?」
顧寧安望着百米開外的龍窯,淡淡道:「不,他只是想去燒瓷,瓷器無法用柴燒,必須進窯,而且要控制到比燒陶更高的溫度,要不然瓷器難成。」
聽着這麼雲淡風輕的回應,草精有些哭笑不得:「顧先生,咱還是先想辦法把這小子弄醒吧......」
「依我的推測,那些鎮民可絕對不是被魘住了,那是實打實的中了邪......」
「好。」顧寧安蹲下身子,捲起袖管,在時雨的脖頸處不輕不重的那麼一拍。
伴隨着「啪」的一下,時雨木訥的眼神中短暫的恢復了清明。
他看向了顧寧安,輕道了一句「顧先生?」後,就是腦袋一栽昏睡了過去。
見狀,草精有些急切的上前道:「先生,白子這是咋了?」
「累了,得睡會。」
顧寧安的話音剛落,便見那托在時雨掌心處的陶瓶居然微微顫動了起來。
倏地,那陶瓶憑空飛起了約莫一掌的個高度,晃晃悠悠的朝着龍窯的方向飛去。
於瓶身周遭,依稀可見一道人影輪廓,裹挾陶瓶艱難向前。
「離開了宿主,居然還能化為實質!」
「顧先生,這魘有點意思啊!」
草精一臉驚訝的望着貼地緩飛的陶瓶,語氣中有着說不出的驚訝。
顧寧安道:「執念化魘,其原主執念太深,也就變成了這般。」
草精忙道:「那我們是不是該阻攔一下,要不然這瓶子飛過去,怕是要驚動了那些被方住的鎮民。」
聞言,顧寧安笑道:「龍窯生靈,接連大地,與土龍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我等站於此地,跟站在它跟前,是沒什麼分別的。」
「啊?」草精一愣:「那咱這接下來......」
顧寧安邁動步子道:「走吧,去看看。」
草精道:「那白子......」
顧寧安笑道:「天氣熱了,在地上睡會也不會着涼。」
「倒也是。」草精應了一聲,隨即卷草枝,對着時雨的方向揮了揮。
只見那地面上胡亂生長的雜草,居然在這一刻,齊刷刷的朝着時雨的方向簇擁了過去。
乍一看,就好像讓他陷入了一層軟綿綿的綠毯之內。
另一邊,察覺到有人靠近,那一個個跪伏在地的鎮民齊刷刷的起身,朝着顧寧安的方向看了過去。
待對方行至身前五步左右的距離後,一位五短身材的中年人便是開口道:「你們是何人?」
而不等顧寧安開口回應,那站在一堆的鎮民便一同開口。
「是鎮子裏的貴人老爺嗎?」
「看着衣服很像是貴人......不,這衣裳的料子,感覺比那貴人的還要好!」
「貴人該死,霸佔我們的龍窯,欺辱我們的鎮民,都該死......」
「他們愛煉人瓷,那就讓他們嘗一嘗變成人瓷的滋味吧......」
見眾人七嘴八舌的說着,顧寧安朝着龍窯的方向拱了拱手道:「龍窯生靈,乃天地機緣,乃因緣際會......何故弄出這一套邪祟害人的把戲來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