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景濁嘆道:「道理我都懂,但我還是挺不願意瞧見她吃肉的。」
說完就不見了,二十三,風泉鎮有集,不用去城裏。
年年臘月二十一過,甭管是否逢集,風泉鎮街道都擠滿了人。三丈寬的街道,兩側商戶各自佔一丈,路就只有一丈寬了。
這條路是官道,平常肯定不讓這麼幹,也就年年最後十天,巡街衙役瞧見了也當沒看見。
忙活了一年了,總該熱鬧熱鬧的。
街面上背着背簍的,牽着孩子的,有的是把孩子放在背簍里,裹着個陳年被子。
即便這樣,那些孩子臉上還是紅撲撲,湊近看是能瞧見些許血絲的,凍得。
大一些的孩子,兜里揣着三五文錢,拿着食指長短的半截兒香,一文錢買幾根炮仗。於是街上便有接連不斷的響聲,於是就有擺攤兒的人破口大罵,誰家的瘟神爺,咱不拿繩子拴住呢
有些炮仗較大,一文錢一個,山里孩子根本買不起,於是只能瞧着風泉鎮的『城裏孩子站在青泥河邊,點着了炮仗往河裏丟。有些下去就是一聲響,有些聲音還沒屁大呢。
走在如此街頭,劉景濁一下子笑意不止。
再往魚竅峽方向走片刻,一處倚着山坡修建的台子,雪融化後全是泥巴,人走的多了,就成了稀泥。
台子下方是現殺的豬肉,上方是賣豬崽兒的地方。
今年豬肉價錢好,一斤要賣到三十文。
很快劉景濁就拎着兩斤五花肉,往回折返。
結果就瞧見流泱領着梧丘,在一眾小攤兒前面晃悠,買這個買那個的。
此時剛剛弄了一大堆東西,正翻荷包呢,結果瞧見山主了。
於是流泱衝着劉景濁憨憨一笑。
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山主,這個錢讓我掏,你好意思嗎
結果又見劉景濁拎着肉,流泱一下子皺起眉頭。
「啥意思啊」
劉景濁晃了晃手中的肉,笑道:「我娘說夜裏燉肉吃,待會兒一塊兒來。」
流泱板着臉轉身,剪下來一丟丟銀子,拎着一大包東西,拉着梧丘,扭頭兒就走。
劉景濁笑罵一聲死丫頭,卻也忽然意識到,這份來自青椋山眾人的保護,對白小豆的壓力實在太大了。
等那丫頭回來了,帶她回一趟家吧,她真正的家鄉。
前方忽然有哭聲,聲音很大。劉景濁轉頭看了一眼,原來是個孩子站在賣炮仗的攤子前,死死攥着一掛鞭炮,死活不願意鬆手。
孩子身後站着個面色蠟黃的婦人,一巴掌一巴掌拍打着孩子屁股,一聲聲喊着:「鬆手!松不松」
還有人勸,「不就是七文錢嗎給娃買上吧。」
但看母子二人打扮,就不是能隨隨便便花這七文錢的人家。
婦人看着已經三四十了,但其實,也才不到三十。
孩子終於鬆手了,但哭的更厲害,雙拳緊緊握着,怒氣沖沖道:「為什麼我沒有爹為什麼我沒有爹」
說完就哭着跑了。
反觀婦人,被眾人圍觀,站在原地,措手不及。
攤主輕輕遞出幾掛鞭炮,輕聲道:「大嫂子,別生氣,孩子都
這樣,我家的也一樣,死淘氣。我這幾掛受潮了,賣不掉,你拿回去曬兩天也能用,拿給孩子玩兒吧。」
事實上,攤主明明就是在台面下方取的,哪裏會受潮
婦人緩回了神,眼眶有些紅潤,但還是擺了擺手,之後從腰間掏出個小竹筒,裏邊兒塞着棉花,一層又一層,棉花下方,才是零零散散幾枚通寶錢。
她數了五枚,抬頭看着攤主,有些為難道:「能便宜些嗎」
攤主點頭不止,送也可以,但面前婦人,明顯不願接受他人施捨。
圍觀者,有人嘆息,有人偷偷抹眼淚,有人滿臉笑意,與同行者交頭接耳。
結果婦人前腳剛離開,有人便喊道:「五文錢是吧那給我來十掛。」
劉景濁明明瞧見,不遠處擺攤兒賣福字春聯的地方,掛着最低五文的牌子。
婦人走過那處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