蛤蟆想見我?
梁渠眉頭緊鎖,思緒搖曳交纏如水草。
「先回來吧。」
蛤蟆不清楚他跟肥鲶魚之間有精神鏈接,說出此話,顯然是要讓肥鲶魚過來傳話。
應當沒有惡意
梁渠浮於水中不斷權衡,六隻江獺跟眼前晃來晃去。
它們繞着暗流甬道四散找食,逢石必掀,逢洞必挖,揚起泥沙一片,到處狼藉。
婉拒某隻小江獺送來的大蝦,梁渠鬆開拳頭,手汗與水流混為一體。
緊張了。
江淮河乃天下第一長河,江淮大澤更是天下第一大澤。
論水域與深度,毋有出其右者,民間向來有江淮海之別稱。
且水下與陸上相比,垂直結構更普遍,能容納的生物數量要多得多,陸地比之水下,更像是簡單的二維平面。
底層基數愈大,能供養的武者愈多。
妖族何嘗不是。
深水養真龍,寬闊無垠至此,蛤蟆的實力究竟多強無法想像,絕對比梁渠見過的至強者老和尚更離譜,沒法不緊張。
思索間,一根金色羽毛從暗流甬道中打轉飄出,漫散出驚人高溫,熱浪灼灼。
體格最壯的大江獺兩三口吞吃掉大魚,浮游到金羽前,好奇打量,正欲伸手觸碰,一道龐大黑影衝出暗流,跟它撞到一起。
肥鲶魚本欲來上一招平沙落雁,不曾想洞口有獺擋路,猝不及防失去平衡,裹挾江獺翻滾出去。
梁渠側滑一旁,避開二獸。
他凝望眼前金羽,知曉再不去就不禮貌了。
蛤蟆展示了誠意。
「該來的總要來,回去換件衣服。」
渦流捲住赤火金羽,梁渠縱躍間來到池塘,讓拳頭等獸看顧好寶貝,他去臥房換上一件藍袍,綁好頭髮,捯飭過後才回到暗流甬道前。
肥鲶魚正在和大江獺打架,雙方你抓我咬,攪得水域煞氣騰騰,一片渾濁,壓根沒注意到梁渠消失過。
「阿肥!」
肥鲶魚掌上壓,一個甩尾抽開江獺,屁顛顛游到梁渠面前。
「開路。」
阿肥得令,掉頭鑽進甬道。
大江獺從地上坐起,氣得抓起一塊石頭啃成碎屑。
等肥鲶魚消失不見,梁渠上前一步放棄抵抗,順應龍捲吸力。
水流捲住全身,他的腳下瞬間失去支撐,急速地下降、旋轉、翻滾,頃刻間喪失上下左右的方位感知,空間無限拉遠又拉長,淡藍色光影在眼前反覆交錯,宛若化身螞蟻穿過一扇百葉窗,連意識都在劇烈的晃動感中逐漸模糊。
約莫有七八個呼吸,梁渠周身一松,被暗流狠狠拋飛出去。
外面的阿肥經驗豐富,身子一橫,輕鬆接住。
梁渠後背一軟,旋即被肥鲶魚頂住落回地面。
腳下泥沙仿佛變成一團鬆軟棉花,踩下去沒有任何回彈感,松鬆軟軟。
難怪肥鲶魚以前總是臉着地
梁渠揉揉眉心。
待恢復過來,他站起身來打量四周。
壓力從四面八方湧來,周身被水流無死角包裹擠壓,沉,重。
水壓變了。
他向上仰頭,水面遙遙無際。
「奇怪」
「感覺水壓對不上深度」
梁渠皺眉。
深水區水壓無疑比淺水區大得多,但他覺得以目前深度,水壓還是「小了」,沒有該有的滂湃壓力。
環顧四周,水底並不平坦,到處是延綿起伏的山勢,許多地方生長着一蓬蓬水藻,蘑菇般的暗紫水植高聳矗立,伸手觸碰,傘柄硬邦邦的跟一顆老樹沒有任何區別。
所有水植中,最顯眼的當屬幾株發光藤蔓,如蛛網般綿延大地,提供了極為良好的視野,哪怕身處於澤地,依然亮如白晝。
五彩爭勝,流漫陸離。
眼前一切俱是肥鲶魚未曾提到過的,倒是分外新奇。
但交叉生長的植被中,卻看不到一條小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