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的爆竹聲從長街盡頭傳來,家家戶戶門前皆是掛挑鞭炮的長杆,碎紅紙貼地紛飛。
赤山晃動脖頸,伸舌頭舔開嘴角的紙屑。
空氣中殘留的硫磺味熏得它直打噴嚏,一時不察,臉上貼了好幾張迎春花紙。
楊府門口,徐子帥百無聊賴地踢動碎紙,間或眺望長街,見騎馬趕來的梁渠放聲高喊。
「阿水!說好酉時到,怎麼真踩着點啊?」
梁渠翻身下馬:「下午遇上點事,耽擱少許,大家全到齊了?」
「可不是,只等你一個!」徐子帥拍拍赤山屁股,讓這匹聰明的龍血馬自個進馬廄,轉頭望向門房,「福伯,人齊了,放關門炮!幫我好好去去晦氣!明年過的痛快些!」
「一早備好!保管給四少爺您去得乾乾淨淨,前程似錦!」
門房老頭福伯笑容滿面,到宅門下拎上三掛鞭炮,高高挑起,用長香一一燙燃。
噼里啪啦!
爆炸炸響,淌出濃烈的硫磺味。
飯前的關門爆竹,送走舊的一年的所有不愉快!
大門於熱烈中轟然閉闔,擋住紅紙屑。
梁渠走下階梯笑問:「師兄今個怎麼特意站門口等我?無事獻殷勤啊。」
「哪個要等你?外頭冷風呼呼吹,師娘見你不到,讓我出來瞧瞧,說你再不到,給你關門外頭,不准進!」
「真假,前面我信,後半句師兄自個編的吧?」
二人談着天穿過抄手遊廊,步入更為熱鬧的廳堂。
整個廳堂門口春聯全部換新,貼上紅紙,滿地的瓜子花生碎殼。
暖爐烘出的熱氣吹得人渾身放鬆。
梁渠脫下外套,旁邊服侍的丫鬟順手接下,掛到一旁的龍門架上。
堂內眾人見得梁渠到來,一陣鬧哄。
「師弟就等你了!來得好慢!」
「說酉時到真酉時到,半點不早啊!」
「師弟,四品龍血馬該換了,什麼連影子都追不上,吹得居多啊。
這樣,師兄照顧師弟,吃點虧,拿我的赤眼馬跟伱換上一換!如何?」
「我的我的,沒算好時間。」
梁渠連連告歉。
蛤蟆送的兩根短矛威力駭人,他一時間沒想好什麼地方安置。
放家裏,放船里,一個不注意全炸上天,好不容易建的。
思來想去,梁渠親自給安置在了曾經找到阿威和水靈芝的巨岩里。
下午送船過去,時間本就卡得緊張,一來二去,無奈晚點。
好在不算遲到,只是卡點,離吃飯的時間尚早,眾人一併坐在廳堂里吃閒食。
梁渠上前給師父師娘見過禮,落座到屬於自己的位置上。
「正好,難得人齊。」楊東雄放下茶盞,「有件事要和你們說一聲。」
聽得師父有話要說,一眾弟子挺直腰背,正襟危坐。
俞墩問道:「師父,什麼事?」
「倒不是什麼大事,今年九月,我和你們師娘準備去一趟黃州。」
六師兄曹讓怔住:「黃州?師父師娘去黃州作甚?」
徐子帥機敏道:「是不是師娘要回娘家?」
許氏點頭:「過了今年,到十一月便是我父親八十九壽滿,俗話說過早不過晚,家中準備今年九月操辦一場壽宴。」
眾人恍然大悟。
預料之中。
黃州要出南直隸往西,說遠不遠,說近不近。
不是特殊情況,不會去那,在場眾人,唯獨師娘跟黃州有關係。
至於壽宴。
楊東雄崛起於微末,參軍博前程,待有所成就,父母早過知天命之年,分別於七十三與八十二歲之際壽終正寢。
師娘許氏不同,出身黃州許家,不說位列三公,皇親國戚,好歹為名門望族。
父母親人養尊處優,無有太多積勞,自然壽數悠久。
古語云,七十歲為【大壽】,八十為【上壽】,九十歲為【老壽】,百歲為【期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