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邊的大道,直通天鳴山的北麓。
就此往南看去,高大的天鳴山遮住了半邊天穹。即使相隔三五里,依然仿若高山崩頂而令人倍感壓抑。
山腳之下,應該有道山門,許是相距甚遠,一時看不清楚。
於野坐在林邊的樹蔭下,默默的抬眼張望。
小鎮已人滿為患,如今只能棲身林間。
這片林子倒也不錯,有涼風送爽,且來去自如,行動便利。
不過,已有數十位修士已先到了一步,各自在林中搶佔了一塊地方,使得僻靜的所在多了幾分喧鬧。
嗯,此情此景,像不像曾經的北齊山?
無非是眼前的山變得高了,即將遭遇的對手也更為強大。而他所幹的事情卻沒有兩樣,依舊是毀壞與殺戮。
而火燒北齊山,是為拯救大澤。毀了天鳴法筵,又是為了什麼呢?
若說為了死難的同門報仇,未免有些荒唐。一旦泄露身份來歷,說不定冷塵第一個與他翻臉。
一場無謂的仙門紛爭罷了,卻又不得不參與其中……
「小師弟——」
天近黃昏。
從鎮子上走來幾位修士。
其中的老者,自然便是冷塵。在酒肆掌柜持刀追趕之下,他甚是狼狽不堪,誰想他逃竄一圈又回來了,並且結識了三位同伴。
「我與你引薦三位道友,衛國靈公門的於天師前輩,與他的兩位弟子尚工、尚匠。我合計着於前輩來自衛國,又與你同姓,或有淵源也未可知,便誠心誠意的結交了一番,三位這邊請——」
於野慢慢站起身來。
於天師,中年光景,道袍皺皺巴巴,個頭有些清瘦,留着三綹短須。看他雖為築基前輩,卻是個老實人模樣。
他的兩位弟子,皆二三十歲,五大三粗,相貌憨厚,同為鍊氣八九層的高手。
這不就是跟着冷塵去找酒肆掌柜算賬,最終又被追得滿街逃竄的三位修士嗎?
於野拱了拱手,道:「見過於前輩與兩位師兄!」
「不必多禮!」
於天師倒也和氣。
「見過於道友!」
「哎呀,你乃名門弟子,我尚匠仰慕得緊!」
尚工與尚匠,一個老老實實、規規矩矩,一個大大咧咧、性情耿直。
冷塵帶着師徒三人走到近前,邀功道:「小師弟,我為你帶來三位故國之人,你該如何感謝我呀?」
於野臉上擠出笑容,卻腹誹不已。
什麼故國之人,這不是添亂嗎。而他來自衛國,已為眾所周知。此時稍有不慎,必將露出破綻。
「於野,你家鄉何在?」
「於道友竟是衛國人氏,我或許去過你的家鄉哩……」
師徒三人在林邊找了地方坐下,卻依然盯着於野而神色親切。
冷塵也是頗為期待的樣子。
於野僵在原地,念頭急轉。
一時片刻,竟然想不起衛國有個靈公門。即使查找輿圖,也為時已晚。而倘若說錯了話,又如何瞞得過精明的冷塵?
於野試探着說道:「哦,我來自於家村……」
「於家村位於何地呀?」
「海邊的一個小村子。」
「未曾聽說過這麼一個地方,看來你我的于氏難以攀親了!」
「我也沒去過海邊,可惜了……」
於天師與尚匠,皆搖了搖頭。
於野卻暗暗鬆了口氣。
海邊的地方大了,總能找到一個藉口應付過去。
卻聽冷塵說道:「既然同為于氏,五百年前便是一家。小師弟,你應該與於前輩多多親近、親近!」
於天師含笑點頭道:「嗯,所言有理!」
於野也敷衍般的笑了笑,獨自走到一旁坐下,忍不住看了一眼冷塵,心頭泛起了嘀咕。
這位老師兄不是成心添亂,就是故意找麻煩。
又聽道:「小師弟,切莫小瞧了於前輩,他可是靈公門的門主,一位煉器的宗師。」
尚工與尚匠頓時挺起胸膛,與有榮焉道——
「家師在衛國大大的有名!」
「便是金丹前輩見到我家師父,也要禮讓三分呢!」
這兩個漢子的名字,應為道號,連起來便是工匠,倒是與煉器門派弟子的身份相得益彰。
於野舉手致意:「失敬、失敬!」
於天師擺了擺手,自謙道:「各方求我煉器,自然禮讓三分。」
或許是想起曾經的風光,他的兩位弟子頓作不平——
「那掌柜的不通禮數,十斤肉作價四塊靈石……」
「找他理論,竟持刀行兇……」
「又不敢還手……」
「真是窩囊……」
「罷了!」
於天師打斷兩位弟子,尷尬道:「我靈公門不缺幾塊靈石,只為幫着冷道友伸張正義!」
「呵呵!」
冷塵倒是灑脫,勸慰道:「你我豈能與販夫走卒一般見識,且讓他三分又能如何!」
於野扭頭看向遠處,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他的這位老師兄雖然年邁,卻依舊不失性情本色。可見他年輕的時候,定然是個遊俠般的人物。
不過,來到此地,並非為了結交道友,而是要毀掉天鳴法筵。
天鳴山開放朱雀台的日子為六月初十,距今尚有十多日呢,難道便這麼躲在林中等候下去?
接下來的一個月里,不僅要打探虛實,制定計策,籌備相關物品,還要向墨筱稟報等等,餘下的日子並不寬裕。
「我請三位道友飲酒——」
冷塵挑唆於天師師徒幫他聲討酒肆掌柜,雖說下場狼狽,而彼此也算是患難與共,於是他拿出三壇藏酒分享。想不到三人也是好酒之徒,皆喜笑顏開。他趁機拿出一把飛劍向於天師討教,對方借着酒興滔滔不絕。
從師徒三人口中得知,靈公門雖為一家小仙門,卻因擅長煉器而聲名遠揚,因而收到了朱雀門的邀請。而於天師不愧為煉器高人,熟知各種天材地寶,對於法器、靈器、法寶的鑑別之法也是信手拈來……
夜色漸漸降臨。
於天師依然在分說着飛劍品質的不同,與寶物的鑑別之法。冷塵與他的兩個弟子,皆聽得有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