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大娘尖銳的聲音激烈而怨毒,面孔也猙獰的可怕。
實在叫人難以相信,這樣仇恨地咒罵着,慫恿自己丈夫去毆打的,竟是她的親生女兒。
丹娘的舅舅適時上前唱起了紅臉,打個哈哈道:「大姐、姐夫,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呢,你們消消氣,都消消氣兒。」
舅舅又轉向丹娘,一臉和善地笑道:「丹娘啊,不是老舅我說你,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嫁人這種大事,你怎麼能不告訴你的爹娘而擅作主張呢?
再說,你憑白得了這麼大一份家業,你守得住嗎?
你娘叫你把酒樓過戶到你弟弟名下,還不是想着有你弟弟頂門立戶,你才有個依靠?」
丹娘的弟弟名叫樊冬,年方十七,生得十分高大。
聽見舅舅這話,樊冬忙不迭道:「是啊姐,咱們可是一母同胞的親手足,這世上還有比咱們兩個更親的人麼?
我想做這『水雲間』的東家,不也是怕你被人欺負了麼。這家裏頭沒個男人撐着總歸是不成的,你說我不幫你,還有誰能幫你呀?」
丹娘都被他給氣笑了。
丹娘可是太清楚自己這一大家子都是些什麼德性了!
這家酒樓是她今後安身立命的所在。
若叫她三不五時地貼補一下家裏,從而換取安寧日子,她也就忍了。
可她清楚,這酒樓一旦被奪走,爹娘就得把她綁回買她作妾的老翁家去。
那老翁可是付過一百五十貫的買妾錢,這錢已經到了她爹手上,一文也別想再還回去的。
想到這裏,丹娘咬緊牙關,搖了搖頭:「大舅,小弟,你們也不必哄我了。
這酒樓是我當家的留給我的,是我後半輩子安身立命的所在,丹娘絕不會把它過戶給別人。」
鄧大娘勃然大怒,一把薅住丹娘的頭髮,抬手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別人?你說清楚,誰是別人?唵?
你個沒良心的賠錢貨!老娘我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你下來,就是為了讓你這般報答我的?今天老娘不打死你個賠錢貨」
鄧大娘每詰問一句,便是一記耳光。
丹娘髮髻被揪亂了,扇得兩頰赤腫,披頭散髮,卻只能咬緊牙關,熱淚滾滾。
這樣的母親固然叫人不堪,可也真是她的生身母親,她又能如何抵抗?
「咣當!」
本來虛掩着的房門,被人一腳踹開了。
楊沅一身禁軍武官常服,腰懸一口佩刀,一個箭步就沖了進來。
他一把攥住那惡婦的手腕,力道之大,鄧大娘只覺手腕巨痛,幾欲骨折,不禁唉唉叫喚起來。
楊沅厭惡地一振手臂,把她甩了出去。
鄧大娘立足不定,跌跌撞撞地磕在牆壁上,這才跌坐下去。
楊沅按着刀柄,冷冷一掃:「好一群不似人的潑男女,今天真是叫本官大開眼界了!」
楊沅上樓其實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他見主人的居室門虛掩着,便想先站在門外聽個仔細,弄清原委。
只是,他低估了這對喪盡天良的父母,
丹娘的母親突然就出手了,楊沅來不及出面,待他踹開房門,扔開那潑辣老婦人,丹娘已經被打了。
楊沅看了眼丹娘,沒錯,就是他有一面之緣那個酒娘。
只是此時的她秀髮披散,星眸迷離,嫩白的臉頰上赤紅一片,一絲秀髮被淚水打濕在臉頰上,看着好不可憐。
樊老漢被突然闖進來的人嚇了一跳,待見他一身公門中人的袍服,心中更加生懼。
樊老漢只能強作鎮定地道:「這位大官人,你緣何闖入我家,毆打我那渾家?」
楊沅乜了他一眼,曬然冷笑:「你家?這方家的酒樓,什麼時候屬於你家了?
你們闖進方家酒樓,毆打方家酒樓的女主人,還問本官為何打你?
錢塘縣離此不遠,是不是想要本官把你們都送到那兒去打板子?」
丹娘的弟弟剛把鄧大娘扶起來,聽楊沅這麼說,梗起脖子叫道:「你這大官人好不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