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溪甸子,一片灘涂。
青青的草甸子和一片片水域相互參差,仿佛天神打碎了一塊玉鏡,散落在人間的草坪上。
此間河港、池塘、湖漾、沼澤參差,其間水道如巷、河汊如網,魚塘櫛比、諸島棋布。
不是熟悉這裏的漁民,只要進去,保證暈頭轉向,三天兩天的也未必能轉悠出來。
大宋禁軍的馬軍司就駐紮在這裏,因為這裏水草豐沃。
但他們的軍營也只是佔了西溪濕地的一塊邊緣位置,不能深入。
西溪河網深處,一處十幾丈方圓的草甸子上,矗立着一幢小茅屋。
屋檐下掛着一些正在晾曬的魚乾,顯示着此間是有人居住的。
幾隻羅紋鴨在草甸子旁邊平靜的水面上安閒地遊蕩着。
草地上,兩隻白鷺獨腿站着,似乎在小憩。
鴨哥撐着船,在不遠處悠然地撒着網。
船艙里,幾尾大鰱、青魚、草魚還在活潑地跳躍着。
木屋裏邊,楊沅在一塊土台子上,一塊塊地擺着楊家人的靈位。
這些靈位煙熏火燎的已經多年了,大哥南渡時,就只背來了這些靈位,楊沅匿跡消失時,也只帶走了這些靈位。
被綁在柱子上的沈鶴悠悠醒來,然後他就看見了正一塊塊擺着靈位的楊沅背影,也看清了所處的環境。
記憶迅速恢復過來,沈鶴目芒一縮,沉聲道:「你是誰,你不知道」
一塊靈位遞到了他的面前,看清上邊「楊澈」兩字,沈鶴渾身一僵。
靈位又收了回去,擺上供台,放在最下面的位置。
然後楊沅轉過了身,沈鶴一下子就認出了他。
只是,此刻的楊沅,完全沒有當日見到他時的懦弱與貪婪的猥瑣。
他平靜地看着沈鶴,居高臨下的目光,就像看着一塊剛買回來的死豬肉,淡漠的沒有一絲感情。
沈鶴喉嚨有些發乾:「你你知不知道,擄掠朝廷命官,該當何罪?」
楊沅在他面前的乾草上坐了下來,悠悠地道:「『至味堂』已經燒成了一塊白地了。」
沈鶴一下子想起了那場可怕的大火,忍不住發起抖來。
楊沅道:「『至味堂』被燒死的國信所中人,不到兩百個,有你的上司,你的同僚,伱的部屬。你說,我還怕擄掠官員之罪?」
沈鶴驚恐地道:「你瘋了,你真是瘋了!」
楊沅笑了笑:「我為什麼這麼幹,你應該很清楚。我想知道,和你們一起動手的,還有誰。
「以及,誰派你們去的。第三,你們為什麼要殺死皇城司的人?」
沈鶴突然怪笑起來:「你殺了這麼多人,犯下不可恕的大罪,你又怎麼會放過我?我明知必死,你以為我會說?」
「為什麼不會?」
楊沅挑了挑眉:「有時候,人是寧願一死的。我的確不會放了你,但我篤定,你會求我殺了你。」
沈鶴只聽得遍體生寒,楊沅的語氣連一點憤怒的波動都沒有。
正因如此,才讓沈鶴更覺得可怕。
一個人要憤怒到什麼程度,才會至極而反,變得如此平靜?
楊沅面對面地看着他,瞧見他要有動作,楊沅忽然道:「你不會傻到想要嚼舌自盡吧?」
張大了嘴巴的沈鶴死死地瞪着楊沅。
楊沅慢條斯理地道:「咬舌,是死不了的。就像你斷了腿,哪怕你再不怕痛,你也無法像正常人一樣走路。
「因為你的身體不會允許你這麼做,所以,你咬不斷你的舌頭。」
「當你咬下去的時候,你的身體就會阻止你繼續用力。
「我倒是可以幫你一把,比如在你咬住舌頭的時候,在你下齶踢上一腳,可即便那樣,你還是死不了。
「因為你能咬斷的部分,只有一些毛細血管和小動脈,牙齒夠不到要害。
「而這些小傷口,你的凝血機制會在你流出足夠致死的血量之前,就凝止它。
「你聽說過被安祿山割了舌頭的常山太守嗎?那還是有人用鈎子鈎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