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晉城時,姑姑也曾對我說,她盼我好,盼我比所有人都好。」
崔聽雨紅着眼眶,眼裏有着痛色,「我那會不信,我與她早陌路了,平日撞見,她連正眼都不肯看我,又怎麼會盼我好。」
「我赴了宴,我將我們的酒菜調換,我安排了暗衛,我處處防她。」崔聽雨捂住臉,悲色卻怎麼藏都藏不住。
「姑姑確實見了周綰綰,卻不是幫着她害我,而是將一切擺在人前,為我掙出一條路,斷去我最後的奢望。」
「偏了的心,是拉不回來的。」
「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她不與我來往,是不想髒了我。」
「她希望我乾乾淨淨的,平安喜樂。」
「楊束,我這副身子,依舊乾淨,可我的姑姑,死了。」
「他們用最不堪的方式殺了她。」
崔聽雨眼裏溢出恨意,指甲陷進肉里,血將她的手浸濕。
「她根本不好男色,可只有聲名盡毀,為人不齒,她才不用被當作賞賜的物件,去彰顯帝王的恩德。」
崔聽雨一字一句,說到最後,她眼裏的憤恨散了,唇角勾起淺淺的弧度,「這些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業國的長公主,寫不來君字了。」
楊束斂眸,這就是崔聽雨的可怕之處,她恨,但再大的恨意,也不會讓她失智。
眨眼間,她就能調整自己的情緒。
兩點之間,她走的絕對是直線。
「崔聽雨,咱們是盟友。」楊束提醒了一句,不是讓崔聽雨依靠他,是怕這姑娘殺紅了眼,連他一起弄死。
「我知道。」崔聽雨閉上眼。
「不能光知道啊,你得記住!」楊束擰乾布巾,擦去崔聽雨臉上的淚痕。
「別裝睡啊,倒是給句承諾!」
「崔聽雨?崔聽雨」
見人呼吸平穩下來,楊束眼角抽動,他在她耳旁喋喋不休,她是怎麼睡着的?
要不是手上的布巾確實濕了,楊束得懷疑剛才那一幕是他的錯覺。
動了那麼大的情緒,轉瞬就睡了。
屋裏可沒點迷香。
站在榻邊看了會,楊束輕步出去。
「吳州有異常?」楊束側了側頭,問牌九,看着池面,他灑了把魚食。
牌九搖頭,「井然有序,絲毫未亂。」
「去抓藥吧。」楊束揮手,崔聽雨的藥,都是現抓現熬,再養上半月,想來她的病情能穩住。
到時,就送她離開,楊束想看看崔聽雨真正的風采。
餵完魚,楊束去了扶湘院。
再有一個來月,孩子就要落地,柳韻近些日子不怎麼關注外頭的事,一心縫製小衣裳。
「才多久,就多了兩件。」
楊束拿起桌上的嬰兒衣物,端詳着。
「韞兒送來的。」柳韻看了眼楊束手上的小衣裳,開口道。
「難怪。」楊束點頭,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
柳韻瞧他,「我的針線活沒法入眼?」
楊束揚起右眉,「娘子何出此言,你給我制的那件衣裳,我哪回穿出去,不是一片誇讚聲。」
走到椅榻前,楊束將柳韻攬進懷裏,「兩件里有件藍色的,可你讓紫兒取的料子,除了粉,就是藕粉。」
「壓根就沒為男孩備。」楊束半蹲下,耳朵貼上柳韻的肚子,溫聲道:「娘子,男女都可,不必憂慮,萬事有我呢。」
「我倒不是擔心你不喜。」柳韻環着楊束的背,輕嘆,「長子要承受太多,我希望我能沒有顧忌的疼愛他。」
「他可以淘氣,貪玩,不用活在標準里。」
「有你在前,你的兒子要過於平庸,這一生,他都無法自在喘息。」
「楊束,人的嘴,是堵不住的,你不可能護他一輩子。」
「無論你怎麼重責,那些人還是會比較,一個雄才偉略的霸主,長子竟這般不成器。」
柳韻神情暗了暗,大業未成前,楊束在外出征,他的長子將會受到所有人的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