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說完後怔了一下,整個人仿佛一覺踏空,墜入深淵,渾身難受得厲害。
林語鳴卻好像沒注意到他說什麼,只是隨口一問,也沒管男人,發泄完情緒後言語轉瞬溫和下來。
「我知道你只是一時糊塗。」林語鳴淡淡安慰男人,「這事兒吧,其實是造福咱東蓮市普通老百姓的,你這麼一弄,有錢有權的還能另想辦法,真坑的是普通老百姓。」
「你這叫過河拆橋,上車關門,生怕老百姓能得一點好處,真心缺德的很。」
「人家省城的專家缺錢?」
「你還年輕,不知道實際情況。這麼講吧,我剛上班的時候,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當時所有的主任在外面都有自己的買賣。」
「啊?」男人還真不知道。
「青年點,你知道吧。」
男人被林語鳴時而溫和,時而狂風暴雨的態度弄迷糊了,思維順着林語鳴的思路走。
青年點是東蓮市的一家飯店,整個市區裏有好多家分店,生意不錯。
「青年點最開始的老闆是咱礦總當年外科的一位主任。」
「!!!」
男人愣住。
「主任做手術,患者家屬請吃飯的話直接去青年點,根本不用多說。要是有不開眼的非要去別家,老主任壓根不會去。紅包?笑話,人家缺你這點紅包錢麼。」
「後來老主任退休,青年點也越來越正規,加上他的人脈,在咱們市裏面開的風風火火。一年營業額將近千萬,這還是老主任退休了。」
「伱知道全市最大的窗簾批發零售公司背後的老闆是誰麼。」
林語鳴又問道。
男人不敢置信的看着林語鳴。
「你知道有多少主任家裏人在挖土方?」
林處長微微一笑,沒有繼續解釋,而是溫言規勸,「老百姓看病不容易,出門也跟沒頭蒼蠅似的,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外請專家來,一呢可以免去你這種城市中產去上級醫院的奔波、勞累;二來可以提升普通人的就醫環境,最後還能加強咱礦總醫生的業務水平。」
「省城劉主任來做手術,一半是請他做的,另外一半是在他監督下咱們本家醫生給鄉鎮患者做的。」
「你這麼鬧,專家以後不肯來,很多患者看不上病,只能就這麼耽擱下去。你家人治好了就不想別人,難道你不怕折壽麼。」
男人被說得啞口無言。
他有心蠻不講理,但每每一想到林處長那不知是真是假的威脅,男人根本不敢探究真假,只能當成是真的,直接認慫。
「事情就到這裏吧,還沒發酵,我當沒發生過。」林處長見男人不說話了,滿臉懊悔,便給了他一個台階。
男人沉默,凝重的點點頭。
林語鳴又簡單安撫了幾句,把男人送走,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羅浩守在門口,大約明白大舅跟鬧事的患者家屬說了什麼,又想起之前他的種種未雨綢繆,滿臉欽佩的看着林語鳴。
「大舅,牛逼!」
羅浩說着,豎起拇指。
之前林語鳴把一些患者往後拖,還排了時間,當時羅浩並不懂為什麼。
現在羅浩心裏明白了原因。
原來大舅一早就做了最壞的準備。
這種準備大概率沒用,可大舅依舊這麼做,有備無患。
林語鳴瞥了羅浩一眼,「你還嫩着呢,好好學吧。」
「是!」羅浩發自內心的應道,「對了大舅,溫主任那面怎麼辦?」
「溫主任?你聽到了?」
「嗯,正好聽到。」
「把它忘了,這不是你個小醫生該琢磨的。」林語鳴叮囑。
羅浩和林語鳴四目對視,沒有反駁,而是輕輕點了點頭。
這幫老頭子,一個一個都壞得很,自己是醫生,也只是醫生,不摻和。
「好好做你的手術。」
「是!」
「咱中國人,講究的是一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哪怕事情過去成百上千年,也隨時隨地能想起來國讎家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