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張機請胡夫人喝的茶,終歸不是那種正經茶。
論茶言茶語,張機是擅長的,論給女子灌茶,他也是擅長的,但茶藝實際上張機只限於一個動作,就像是邯鄲學步,只是看着潮汐、胡夫人這些擅長茶藝的女子做多了,自以為能模仿出來罷了。
實際上姿態完全是兩回事,對於水的火候以及倒水的時機掌握都不準確。
娥皇和女英姐妹對視一眼,眉宇間帶着幾分無奈。
「洛南君,雖然貴府富庶,但如此茶藝,未免暴殄天物。」
身為姐姐的娥皇,舉止性情都比身為妹妹的女英更端莊高雅,但若論骨子裏的冷漠和無情,還是娥皇更勝一籌。作為愛飲茶又擅茶藝的陰陽家湘夫人,實在是見不得張機如此浪費這作為秦王貢茶的桐柏玉葉茶。
桐柏玉葉茶是南陽郡的特產,曾經是楚國的貢茶,秦昭襄王時期南陽郡被白起攻下,成為了秦國的領土,自此以後就成為了歷代秦王喜愛的貢茶,那稀少的產量也全部被歷代秦王收入王室內庫之中,只有在重大的盛會上,才會給重臣們賜一壺桐柏玉葉茶。
此外,秦王們的親信和功臣也會偶爾得到賞賜,而群臣也以得到歷代秦王賞賜的桐柏玉葉茶為榮,諸如蒙驁、麃公、王齮、蔡澤等老臣都得到過桐柏玉葉茶,只不過幾乎都是以特殊手段密封,甚少取出泡茶。
在張機之前,也就只有呂不韋這位得到三代秦王看中,並被稱之為「仲父」的老臣才捨得取來泡茶。
但以張機和嬴政的關係,想得到也就是順手而為的事情。
當然,這個順手而為自然不是去討要,而是真正的順手而為,比如找個藉口去一趟嬴政日常處理政務的章台宮,然後順手將一整袋子桐柏玉葉茶全部薅走。
嗯,真正的順手而為。
因此也就張機會這麼浪費,但在娥皇、女英的眼裏,這種浪費絕對是暴殄天物。
倒是女英,雖然更加活潑好動,卻更加溫和善良,素手端起茶盞,垂眸端詳着這盞茶水。
興許是水溫過高的緣故,綠嫩的茶葉被燙得有些熟了,顯得顏色發暗。
女英淺淺地抿了一口,一股苦澀之感入口,這是茶葉放得過多的緣故。
「其實,倒也並非全然沒有可取之處。」
女英面露微笑,但那已然被放在了圓桌上的茶盞和剎那間蹙起又恢復的柳眉已然說明了真相。
娥皇微微嘆了口氣,雙手交疊於小腹之前,款款而立,秀眉微蹙,那兩盞泛着熱氣的淡綠色茶水中形成了一道看似不起眼的水漩渦,絞碎了杯中的名貴茶葉後,便隨着那道水漩渦從杯口飛射而出,噴灑在對岸的草地上。
「還是由妾身來為洛南君泡上一盞茶吧。」
娥皇倒也沒有意識到這樣的舉動有什麼失禮的,或者說陰陽家終歸是脫胎於道家,對於俗世間的俗禮並不是那樣喜歡,懂禮卻不願意守一些不喜歡的禮。
她可以在人前給張機這個房東面子,欠身行禮,卻不願意容忍張機泡出來的茶,可又願意親自為張機泡上一盞熱茶。
一道水流從湖泊中飛射而來,精準且輕柔地落入了茶壺之中,娥皇螓首微抬看向張機。
張機心領神會,一道火焰便從他的掌心處浮現,旋即火焰脫手而出,包裹住茶壺的底部,加熱着娥皇從湖中取來的水。
這座人工湖的水源,來自甘泉宮中的甘泉,而甘泉的源頭則是不許外人私自進入的清澈見底的氵皂河,就算是不加熱直接飲用也沒有什麼問題,更何況是加熱煮茶。
至於這道火焰,其實點個火,凝個冰都並非什麼難事,但凡是一流境界的武者都能經過學習後通過操控內力做到。
就像是同樣是輕功,蓋聶的輕功雖然也不差,但他修行再認真也不可能與盜跖的輕功相比。
張機控制着火焰的溫度,倒也沒有因為被娥皇嫌棄煮的茶難喝而尷尬,反而請教起了茶藝。
套路,幾百年後的某位丞相都教他了,還有什麼不會的?
「娥皇,這烹茶較難的是什麼?」
張機微笑着,目光灼灼地看向更為清冷端莊的娥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