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兒傍晚落了雪,洋洋灑灑下了一夜,算是入冬以來最大的一場,直至天亮雪勢才漸漸變小,現在倒是完全停了。
玉樓金殿矗立在一片蒼白中,越發顯得不近人情。
甬道上一行人不疾不徐走着,腳下咯吱咯吱的響聲並不齊整,一如小宮人此刻的心,七上八下的。
「娘娘,您真要去含光殿嗎?」
梅紅色的身影側過臉有些意外,「是啊,怎麼了?」
小宮人左右看看:「奴婢聽說昨晚皇后頂着風雪去探望,結果連門都沒進去。」
陸晚迎不甚在意:「她是她,本宮是本宮。僅憑這姓氏,皇城中又有哪一處,是本宮去不了的?」
小宮人不死心:「您這樣算不算抗旨啊?」
陸晚迎輕笑了下。
含光殿,內室里暖融融的,層層簾幕低垂,最裏面的繡榻上半躺着一個人。
空氣里花香混合湯藥味兒。
陸晚迎解下外裘遞給宮人,自己則站在小爐前烤着,欲驅除身上的寒氣再近前。
兩頰凍得白裏透紅,粉粉嫩嫩,嬌美中透着幾分純真。
她頭也不抬,扯着衣衫烤得仔細:「其實我早就想來看小嬸嬸了。」
梁婠心口疼了一下。
逢年過節,陸勖、陸淮總要帶着子女回太師府,偶爾也會陪太師小住兩日。
幾個小女娘性子活潑,就喜歡往她的花房鑽。
但凡看上什麼花花草草,便會小嬸嬸長小嬸嬸短地圍着她,一個勁兒央求,不分時間、不分場合,她被纏磨得實在沒辦法,便只好忍痛割愛。
陸修就算在旁邊也不阻攔,眼睜睜看着她被人鬧得面紅耳赤。
現在這麼一聲小嬸嬸,恍如隔世。
梁婠面上平靜,讓人看座奉茶,好似沒聽見這不合時宜的稱呼。
湘蘭扶着她稍稍坐起來些。
那天,她痛得昏死過去,等再醒來是三天後,高潛已處死兩名太醫,還賜死蓮央、圈禁太尉府,更下令禁止嬪妃來含光殿。
太醫們戰戰兢兢,使出渾身解數,才勉強保住她腹中胎兒,可究竟是何原因造成的,到現在也未有一個肯定的說法。
梁婠狀態好的時候,也找來醫書看,可翻遍了也毫無頭緒。
只能暫時拿藥這麼一日日吊着,可又能吊到幾時呢?
查不清原因,無法對症下藥。
這個孩子
梁婠垂了垂眼帘,輕輕撫上肚子,難道真是她手上沾血、罪孽深重,才給他帶來厄運嗎?
陸晚迎掀起垂簾,走了進來,視線無意掃過,驚訝道:「這花還在呢?竟開得這麼好?」
連日躺在床上靜養,他們怕她無趣,又見她鍾愛這『綠牡丹』,便將花移到內間。
陸晚迎屏退所有人。
梁婠猜她是有話要說。
陸晚迎斂了笑容才落座。
「小嬸嬸,你是不是心裏還念着我小叔?」
梁婠淡淡笑了笑:「昭儀誤會了,這花不是太師府的那盆。」
陸晚迎不以為然:「雖不是那盆,但卻是同一種,這是小叔最喜愛的花,小嬸嬸現在養着,難道不是睹物思人嗎?」
她當初也看上這盆花,問梁婠要了多次,奈何無論怎樣軟磨硬泡,梁婠都不鬆口。
她不放棄,又去找小叔,不想小叔直接拒絕,只說這花是他最喜的,她也只好作罷。
梁婠不想同她爭辯,道:「這裏只有淑妃,沒有別的誰。」
自打她進宮,對陸氏的人是能避則避,而陸氏也從來不找她的麻煩。
陸晚迎進宮這麼久,頭一回來找她。
陸晚迎皺起眉頭看她:「總不能叫表嫂吧?」
說罷,又嫌棄搖頭:「怪怪的。」
「還是小嬸嬸順口。」她拍着胸脯微笑,「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在這後宮裏,除了姑母,我也只與你相熟。」
陸晚迎比梁婠小三歲。
梁婠看着眼前人,汪汪的杏眼裏真誠而又無辜,從前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