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刺骨,入目所見皆是白茫茫一片,密密叢叢的梅林里,有一行人穿梭其中。
錢銘兩隻手揣在袖子裏,耳朵尖凍得通紅,積雪深厚,他的小短腿跟得吃力,遠遠看去,像只胖松鼠在雪裏地一蹦一跳。
離他幾步遠的前方,還有一個身着玄色大麾的人,邁着大長腿,走的不緊不慢。
「陛,陛下——」
喚出的聲音被風吹回來,還不如腳下踩雪聲大。
眼看越落越遠,錢銘向前跳了一大步,哧溜一下,差點滑倒,幸好一隻大手將他後領提住。
錢銘捂着胸口大喘氣:「謝,謝謝啊!」
旁邊的侍衛丟開手,湊近了小聲問:「侍中大人啊,主上這是在找什麼?繞着這梅林都轉了三圈啦!」
錢銘苦着臉直搖頭,「你問我,我問誰?你們是轉了三圈,我這三三得九,得九圈了!」
「九圈?」侍衛一臉懵。
錢銘眼睛往那長腿上一看,剛要張口解釋,卻見前頭的玄色人影停了下來,忙忙往前追,腳還沒邁出去一步,方才還在身後的人,眨眼的功夫,已超出去幾步了。
玄色身影的人繞着梅樹踱步一圈,尖白的下巴在柔軟而有光澤的玄狐絨里若隱若現,襯得整個人森冷得一如梅上的冰雪,沒有生氣。
他漆黑的眼珠動了一下:「就它吧。」
說罷,乾脆利落往回走。
侍衛垂首應聲。
錢銘一步三喘的才站穩,卻見幾人掉頭。
這,這就回去了?
「哎哎,陛下——」
高潛停住腳步。
錢銘扯出一個笑。
高潛微微側過臉,濃密的睫毛輕垂,擋住了眼中的情緒。
「還是讓那個叫沐宴的來吧。」
說完直往太極殿去。
*
含光殿的門一開,含香暖氣撲面而來,似春風,能叫冰雪消融。
湘蘭正欲出殿,與來人迎面碰上,剛要行禮,卻被擺手制止,便退讓一邊。
高潛邊走邊往裏瞧,很靜。
正廳沒有,偏室也沒有,繞了一圈,卻是在這幾日就寢的屋子裏,擺着臘梅枝的那間。
高潛在門口停下,沒有立刻進去。
梁婠俯趴在案几上,偏頭看着指尖拈起的一朵黃艷艷小花,不知道在想什麼。
高潛看不見她的表情,但看得清她不管形象、不顧禮儀。
「淑妃在做什麼?」
趴在案上的人一下直起身,望過來的眼中閃過一絲怒意,快得幾乎叫人捕捉不到。
「等陛下。」
梁婠正襟危坐,擺上先前收起來的字帖,已不複方才的鬆弛小意。
高潛的目光落在案几上那朵小小的梅花上:「看出什麼了?」
梁婠道:「黃瀠來找妾,說張寶月是冤枉的,沒有想害妾,且不是自盡,而是他殺。」
高潛收回視線,撩起衣擺落座:「哦?淑妃覺得呢?」
梁婠笑了下:「妾覺得她說的對。」
高潛眉梢輕挑:「何以見得?」
梁婠將字帖與認罪書朝向他放着。
「陛下瞧瞧這字。」
「孤派人送來前看過的,的確是張寶月的字。」
梁婠點點頭:「陛下說得對,字是她的沒錯,但未必是她寫的。」
「何意?難不成是什麼人臨摹的?」
「不是臨摹,是拓寫。」
「拓寫?」
「對,即便出自同一人之手,也不能寫出完全一模一樣的兩個字,更何況字書寫的如何,不止與紙筆墨有關,也取決於下筆時的心態。真正的仿寫,仿得不止是字跡的形,更是執筆人的心,可人心卻是善變的,所以字跡也是變化的,因而想要仿得真,極難。可拓寫不一樣,直接拓印下來便好。」
「他們若是臨摹,妾未必能看得出端倪,可這拓寫——既然是真的字,那定然是假的認罪書。」
梁婠一邊說一邊指給高潛看,同樣的兩個字
第334章 端倪可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