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此,梁婠只好依言坐下,可胸口實在難受得厲害。
她強忍着不適,緩了緩,方道:「陛下若真想替妾培植外戚勢力,那不如就選薛氏吧。」
高潛捏着棋子臉色未有好轉,但蹙緊的眉有所鬆動:「你的姊夫,溫侯薛衍?」
梁婠頷首道:「陛下不是也想到了麼。」
她吸了口氣,又補充道:「妾的外戚,陛下隨意用,是扔進詔獄也好,拉去戰場也罷,就算派去戍邊,妾也不會阻」
「你是不是很難受?」高潛黑眸盯着她,目光不瞬。
他不僅沒給她繼續往下說的機會,還身子前傾,左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隔着案幾將人往身前扯。
「陛下這是做什麼?」
梁婠擰着眉頭想掙開,卻被他握得緊。
高潛丟掉手裏棋子。
棋子滾落,不慎破壞棋局。
「陛下——」
梁婠忍着揚手一巴掌的衝動,狠狠瞪他。
高潛渾然不覺,依舊盯着她臉上的某一處看:「很疼嗎?」
梁婠忍無可忍,剛要抬手,忽然,他的右手落了下來,幫她輕輕拭着額角,「一會兒就不痛了,還有,以後再痛,不用忍着」
口吻像哄孩子似的。
梁婠咬着牙瞪他,她心口的確作痛,疼得她一身一身地冒冷汗。
高潛的大袖幾乎掃過她的臉。
從前她不是沒跟高潛離得這般近過,那時聞到的不是脂粉香,就是烈酒味兒,可此時此刻,不知是他真變了,還是她的鼻子出了問題、產生幻覺,竟有股清冽的寒香,像是雪地里梅花。
梁婠蹙了蹙眉。
不等她說話,高潛已鬆開手站起身,臨走前,居高臨下掃一眼棋盤,似嘲似嘆。
「終究還是沒下完。」
一步之外,冰天雪地。
甫一邁出大殿,周身包裹着冷峭的寒氣,不禁叫人瑟縮一顫。
錢銘往衣領下縮了縮,再抬眸,已落後兩步。
又往那眉目冷淡的側臉瞧一眼,再不敢磨嘰,甩開小短腿跑了幾步,這次勉強跟上。
說來也怪,他在門口聽的時候,好像兩個人相處還挺融洽的,不想一會兒的功夫,就沉着臉出來。
主上實在是陰晴不定。
錢銘朝後掠一眼,眼神提醒眾人都小心伺候。
再回頭目光不經意落下,錢銘瞪大眼睛,落了層薄薄白雪的磚地上,點點猩紅。
他一個激靈,倒抽一口氣,這地上哪兒來的血?
多忌諱啊。
這定是哪個宮人內侍受了罰,不小心將這髒東西掉了下來。
錢銘的心高高懸了起來,若是被皇帝看到,定少不了一番腥風血雨
他按下心頭惶恐,扭頭對着小內侍一邊眼神示意,一邊壓低聲音:「還不快找人將這裏收拾淨,再去查一查到底是誰這麼膽大包天,怕是活膩味兒了——」
錢銘話未說完,就見小內侍瞪大雙眼,低呼一聲繞開他。
他再回頭,一個玄色影子直挺挺倒了過來。
「陛下!」
太極殿東室里,宮人內侍手忙腳亂。
錢銘看一眼龍榻上昏迷不醒的人,又伸着脖子朝門口張望,急得在地中間轉圈圈。
不想剛一轉身,砰的一聲,跟端着銅盆的宮人一撞,灑了一身水。
錢銘又氣又急,正想破口大罵,好好教訓一番,卻看門口有人姍姍而來,一時也顧不上罵人,立刻將宮人從身前扯開,迎了上去。
「太醫令,您可算來了,主上這又吐血了——」
他說着話,打發了人去門口守着,不得皇令,任何人不許入內。
有內侍忙忙出去,離開前不忘放下厚重的簾幕。
錢銘拖着太醫就往龍榻跟前去,急得滿頭大汗。
太醫令一聽皇帝吐血,面色凝重。
他俯下身,先是掀眼皮,再望眼瞼,隨後切脈
錢銘看看皇帝,再看看太醫令,想詢問又怕擾人,交疊於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