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山廊的盡頭,是一座白牆青瓦的玲瓏水榭,掩在重重花楹樹後,一眼看去,子羅藍的花朵,或跌在石階,或落於水面。
與喧喧嚷嚷的榴花苑,不過一牆之隔,卻靜得仿若游離塵世之外。
梁婠坐在水榭中,瞧着霽青色的纖瘦身影,款款而行、由遠及近。
驀然憶起,衛國公府里,俏生生的鵝黃色裙衫女郎,笑容明朗、步伐輕快。
也似這般朝她而來,卻不像同一個人。
曹丹青隔着幾人距離駐足,抬手齊眉。
「妾拜見淑妃娘——」
「丹青,過來坐吧。」
梁婠輕聲打斷,轉而又屏退左右兩邊人。
「我以為你會直衝上來的。」
曹丹青放下手,面上一紅。
梁婠淡淡地笑了下:「這沒外人,不用拘禮。」
「好。」
曹丹青笑着點頭,大方落座。
梁婠挑起眉頭。
曹丹青露出一個笑:「其實,我早想來見你的,可是——」
梁婠眼底有些酸:「可是不確定,我還是不是你認識的那個人,是嗎?」
曹丹青點點頭。
突如其來的沉默,一時過於安靜,只聞樹上的百囀流鶯。
梁婠從袖中掏出一封信,放在小几上,推過去。
曹丹青奇怪看她:「這是?」
梁婠:「等你想看的時候,再打開吧,當然,你也可以認為這裏面說得不是事實。」
聞言,曹丹青繃直了身體,眼有淚意,顫着手去拿信。
梁婠平靜看她:「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有些事不是你能干涉的,過好自己的日子,我相信曹相希望你快樂無虞地活着。」
曹丹青訝然:「你——」
梁婠淺淺一笑:「怎麼?以為我將這信給你,是讓你要做什麼嗎?」
曹丹青沉默。
梁婠垂眸笑笑:「被人圍攻那天,是你擋在我身前的,我一直都記得的。」
曹丹青捏緊信,遲疑一下,道:「我會勸周昀的。」
梁婠抬眼:「勸?」
曹丹青點頭:「其實,他同我一樣,也並不相信你會背棄安定侯,只是他心裏難受——」
梁婠微笑:「我都明白的,他們是自小的情分,他怪我也是應該,我沒有怨他。」
曹丹青猶豫道:「我只是想不通,你那樣喜歡安定侯,為何要進宮?」
喜歡?
梁婠有些意外,從來旁人都覺得她心裏是沒他的。
她笑而不答,站起身:「走吧,宴席就要開始了,我找你來,主要是將這信交給你。」
曹丹青跟着站起來:「為何不是直接告訴我?」
梁婠看她一眼:「每個人都有權力選擇自己想要走的路。這封信,拆開,還是銷毀,都是你的選擇。」
曹丹青:「那你呢?」
是關心。
梁婠揚唇,故意逗她:「你不怪我搶了你的二姊夫,又來搶大姊夫?」
「擱在從前定然是怪的,可現在,」曹丹青搖頭,「安定侯心裏沒我二姊,他主動退婚,可我二姊一直不甘心,她才是強插一腳的人。」
「至於主上,我大姊第一日入宮就該清楚將要面對什麼,何況那後宮本就不屬於我大姊一人,在你之前,鶯鶯燕燕不在少數,倘若在你之後終結,那也是主上心裏有你,何來搶字一說?」
曹丹青這麼說,梁婠壓根沒想到。
梁婠記得很清楚,昔日曹丹青為了她二姊,與自己吵得臉紅脖子粗,甚至還動手。
曹丹青見她表情,又道:
「在衛國公府,你跟我說的話,我也是後來才想通的。天下女子眾多,靠自己去防,是防不住的,他若有心,自然會拒絕,根本不必我花力氣,他若無心——」
她苦苦一笑:「左不過就是我現在這樣的。」
梁婠皺起眉頭:「周昀?」
曹丹青笑了下:「別擔心,他對我還是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