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我當時聽到這話就想打他,我爺卻反將我罵了一頓,說祖宗家法,長幼有序,哪有侄子打叔伯的道理。」
蒯長順一臉憋屈:
「我爺總是這樣,拿祖宗家法壓人,明明這事兒就是蒯五不對。再者說了,如果祖宗家法有用,蒯老五是他晚輩,怎麼敢指着他鼻子罵呢?」
他憤怒的低喊:
「這根本就不公平。」
「我爺說的規則就是用來管老實人的,蒯五這種混球便不受束縛,事後我爺還好聲好氣哄他,三叔家被偷的麻布,也是我爺拿家裏幾個叔伯娘織好的麻布去抵。」
蒯長順沒有意識到自己無意中說出的話中的份量,他回憶過往,只為蒯老五的存在感到噁心。
趙福生若有所思,再問:
「你爺也不容易。」
「是啊。」蒯長順點頭,接着面露諷刺之色:
「可這又怪誰?大人以為這個事情只是個例嗎?」
憤怒之下,蒯長順自問自答,大聲的道:
「不是!這件事情只是這些年大小事中的其中一件而已,還有很多事情發生。」
蒯五一生的轉折從他爹死而生。
自此之後,他整個人如同一灘爛泥,在家打媳婦、打孩子,在外醉酒。
「他一天沒個正形,啥事不做,方圓十里,誰家有個紅白喜事,他聽到風聲兒就要去,厚着臉皮找人家要酒喝,喝完就發酒瘋,最可惡的是對外打的是我爺的名聲。」
因蒯六叔的存在,其他村民雖說厭惡蒯五,但多少要給蒯良村幾分面子,可對於這個人則是厭惡至極,提起就搖頭。
「這整個五里店屯,就沒有不認識他的。」
蒯長順說起蒯五停不下嘴:
「他喝醉了就哭,跟封門村一個酒瘋子湊一起,罵老天爺、罵我們一家,詛咒我家斷子絕孫——」
「」
武少春眼裏露出同情之色。
「你們遇上這樣的無賴,可算倒了霉。」他搖了搖頭,嘆道。
「誰又說不是?最可惡的,是我爺不准人打他。我家二十多口人,每年采白蘇、下河摸魚,人人都很勤奮,一年到頭攢了些錢,本來家中應該過得富裕,可我爺還要幫他家貼錢交稅,每到年關,便所剩無已。」
蒯長順不停的搖頭:
「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趙福生本意只是想借他的口探悉蒯良村平靜外表下的真相,卻沒料到以蒯五為突破口後,竟然真的從蒯長順口中得知了蒯六叔的難言之隱。
當年的一念之差,造成的不止是蒯五一家一生的悲劇,同時也是蒯六叔的悲劇。
偏偏他手握宗族大權,以至於這種悲劇蔓延至子孫。
興許村民、子女對待蒯六叔的情感與蒯長順相似,都是表面的尊重下夾雜着濃濃的怨恨。
這種怨恨與不滿遲早會化為一柄巨刃,將蒯良村捅得分崩離析。
蒯六叔意識到了這種巨大的危機嗎?
趙福生心中暗自想着。
她抿了抿唇,問道:
「有沒有考慮過分家呢?」
其實這是一個好的解決辦法。
縱觀蒯六叔一生悲劇,源於他的責任心。
身為一個宗族制村莊中的領頭者,他對於村中的村民十分愛護,彼此關切。
他的存在就如一個家庭中的長者,仁愛、包容、照顧卻又專制,將所有責任攬上身,卻又沒有足以能解決這些麻煩的本事,只好將責任外轉,導致所有人共同承擔禍事。
在大漢朝這樣的時代下,苛捐雜稅如同一座大山,壓在村民身上,本來宗族的存在是為了庇護所有人,使每個人抱團取暖,共渡難關。
原意是好的。
可偏偏容錯率極低。
六叔娘一時心軟保媒,中間出了差錯,使得老兩口背負了一座大山。
蒯舉明死後,蒯五若能化悲憤為動力,興許也不會讓事情遭到這樣的地步。
可偏偏蒯五心理承受力
第一百六十八章 遺忘滿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