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毛大雪簌簌地落,馬車慢慢地走,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響。
馬車裏,謝瀾音披着桃粉色繡如意紋的斗篷,緊緊靠着姐姐坐,小臉發白。車裏擺着紫銅小爐,上好的銀霜炭燒起來看不見煙,可她依然冷,緊緊蓋在腿上的探子,恨不得將自己圍成一團鑽到姐姐懷裏去。
蔣氏心疼地去摸女兒的手。
謝瀾音手裏捧着手爐,手心熱乎乎的,手背卻有點涼。
怕母親擔心,她打起精神笑,「娘我不冷,就是靠着姐姐舒服。」
蔣氏心疼也沒辦法,嘆口氣道:「瀾音再忍忍,一會兒就到了。」
冬天天寒地凍白日短,再加上她懷有身孕,車隊走得特別慢,慢慢悠悠地從九月走到臘月,終於進了西安城。杭州的冬天冷,但跟西安比起來,根本算不得什麼,西北風嗚嗚地吹,車簾掩得再嚴實也能鑽進來。她習慣了,次女瀾橋活潑好動也耐得寒,只可憐了小女兒,打小嬌嫩,前幾天剛病了一場,今兒個又趕上大雪,可千萬別再凍病了。
&杯茶吧。」蔣氏想倒茶給女兒喝,謝瀾橋搶着做了。
一碗熱茶下肚,謝瀾音暖和了很多,一手攥着斗篷領子,一手輕輕扯開一條窗簾縫隙。棉布帘子外還有竹簾,謝瀾音沒動那個,透着竹簾縫隙問車旁的蔣懷舟,「三表哥不覺得冷嗎?」
大雪天騎在馬上,她都心疼了。
蔣懷舟身上披着大髦,頭上戴着遮雪的斗笠,朗聲笑道:「我們生在這裏長在這裏,早習慣了,瀾音不用擔心我,快放下帘子吧。」
謝瀾音掃一眼外面的白茫茫,放了帘子。
兩刻鐘後,娘仨再次進了蔣府。
小外甥女凍得可憐兮兮的,李氏心疼壞了,沒管身懷六甲的蔣氏,先讓外甥女們去炕上坐,知道娘仨在南方住慣了受不住這邊的冷,她特意讓人把炕燒得更熱些。謝瀾音手冷腳冷,脫了斗篷乖乖爬到炕上,丫鬟抱了被子出來,謝瀾音就躺在炕頭,只露着腦袋在外面,眨巴着眼睛看母親與舅母一家敘舊。
大半年不見,舅舅舅母表兄們除了身上的衣服厚了,沒什麼變化,只有大表嫂林萱,也有喜了,五月里就診出了喜脈,現在大腹便便,預計上元節過後就要生了。
李氏打趣小姑子,「明年你給我生個外甥,萱萱給我生個孫女,倆孩子呢,當侄女的反而要比表叔大幾個月,多稀罕啊。」
旁人家婆母都盼着兒媳生孫子,她一連拉扯了三個兒子,就盼兒媳爭氣給蔣家添個姑娘呢,整日將孫女掛在嘴邊。
婆母心寬,林萱沒有了必須生兒子的壓力,吃好喝好,養得豐潤了不少。
年底家人團聚,有說不完的話。
謝瀾音躺在被窩裏,暖和了,也困了,在熟悉的溫馨的家常里睡了過去。
睡着了,渾渾噩噩不知過了多久,聽到母親輕聲喚她,謝瀾音想睜開眼睛,有微涼的手貼上了她額頭,很是舒服。她睜開眼睛,發現屋裏點了燈,看看陳設,好像還是舅母的房間,燈光太亮,謝瀾音卻分不清是清晨黃昏,母親讓她繼續睡,她便睡了。
好像沒睡多久,有人拉她的手,然後舅母將她扶了起來,姐姐端藥給她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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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雪還在紛紛地落,蕭元靠在榻上,手裏拿着本書,鳳眼卻望着窗外,一雙黑眸倒映着柔和燈光,如晨光籠罩的湖水,澄澈表面下,是誰也看不透的底。
院子裏傳來葛進輕快的腳步聲,蕭元視線收了回來,隨手翻了一頁書。
&子,剛剛蔣家那邊傳信兒過來,五姑娘偶感風寒,進府不久便病倒了。」
葛進三兩步走到銅爐旁,一邊烤手一邊回話,一張嘴先呼出一團白氣。
主子過來不久,便在蔣家安插了眼線,葛進覺得吧,以主子現在跟蔣家的關係,如果謝五姑娘沒來西安,那眼線多半也派不上什麼用場。
她病了?
蕭元眼睫顫了顫,目光在葛進靴子上轉了一圈,沒有說話。
葛進知道主子只是不願表露他對謝五姑娘的在意,其實心裏想得很,就自顧自說了起來,「唉,五姑娘她們還真是可憐,一家人天各一方,謝家那邊沒有真正關心她們的親戚,才回去不久又千里迢迢地趕了回來,萬一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