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眾將見狀後,也都各自收拾心情,跟隨在李弼的身後站立在關前作恭待狀。
這時候,李泰才在前後將士們簇擁歡呼之中策馬來到關前,一直等到李弼上前一步抬手為其執住馬轡,李泰這才翻身下馬,面對諸將的作揖禮見無甚回應,視線在眾人臉龐上划過一遍之後才最終落在宇文護臉上,口中則沉聲發問道:「大冢宰靈柩何在?」
「在、仍在城中,城主府正堂內。」
宇文護已經被瞧得額頭冷汗直沁,聽到這問話後繃緊的心弦才驟得一松,忙不迭欠身恭聲回答道。
李泰聞言後便微微頷首,轉頭示意自己的親兵入前接替仍在為自己牽住戰馬的李弼,然後抬手向李弼略作虛引,示意他和自己並行入城。
李弼見狀後便也走上前來,落後半個身位的與李泰一起走入城中。其他眾將也都跟隨在兩人後方一起入城,而宇文護則疾行兩步,緊隨在李泰身後側着身輕聲道:「主上病情危重之時,仍然憾言未能親見伯、大王」
李泰對此恍若未聞,只是闊步直行,宇文護見狀後便也只能訕訕住嘴,本來頗有希冀的眼神又逐漸黯淡下來,垂首默然隨行於後。
城主府正堂中,李泰登堂後先是向着擺在堂中的宇文泰棺槨深作一拜,後方眾將見狀後也都跟隨其後深拜於地,等到李泰站起身來的時候,後面將領們本待也跟隨起身,卻見前方李弼等幾人仍然拜伏不動,本來已經挺起的上身便又連忙伏低下去。
「梁郎你來,大冢宰使你傳我何令?」
李泰站起身後,又抬手將隨軍至此的梁睿招至近前,向他發問道。
梁睿聞言後便又連忙將大冢宰之前的命令再轉述一遍,等到他講完之後,不待在場其他人發聲,李泰便先嘆息道:「得令之後,我即刻引部奔赴河洛,本以為可與諸位相會宜陽,不意潼關乃逢,事竟至此,諸位何以告我?何以告大冢宰?何以告拋屍於途的師旅兒郎?」
聽到李泰這咄咄逼人的問話,儘管宇文護也明白如今大勢已去,但他作為宜陽方面的主要決策者,也是忍不住小聲辯解道:「啟稟大王,宜陽撤軍事出有因。卑職等奉大冢宰遺命,確有固守宜陽以待援軍之意,但、但大宗伯,與大司馬卻先」
他這話一出口,李泰眸光頓時變得更冷,他行至宇文護面前,垂首望着其人沉聲道:「請問中山公,此二位大冢宰遺命授何職守?當時引眾多少棄城而走?」
「這、這」
宇文護聽到這逼問頓時有些語竭,而當其左右張望想要請當時商議眾人聲援撤軍非其一人之計的時候,旁邊柱國達奚武突然開口說道:「大司馬等離軍之前,我亦曾與議,當時大冢宰病情垂危、不能視事,因恐國中滋生紛亂,大宗伯與我皆諫言大司馬速速歸國入朝鎮撫群情。當時宜陽情勢仍然嚴峻,我自請留守軍中,大司馬等西去何事則所知不深。」
「大司空,你怎可」
宇文護沒想到竟然遭到達奚武的背刺,須知宜陽撤軍的時候可是眾將一致同意,卻沒想到達奚武對此隻字不提,反而為獨孤信私逃行為做出了背書。
然而他這裏還沒來得及斥問達奚武,另一旁的李弼也開口說道:「大司馬行經弘農時,曾經傳信與我相論此事,我亦
認可大司馬先行歸國以定局勢,卻沒想到本是持重之計,卻遭小人橫阻。幸在蒼天未棄吾國,太原王力挽天傾,使我國運轉危為安!」
等到李弼發言完畢,不要說宇文護更覺驚詫,就連李泰也大感意外。
他自知河洛戰勝之後自己身上是有一層讓人敬畏的大義,但也沒想過能夠單憑這一點就能懾服所有人,如果說潼關將士不敢將他力拒於外還在他的意料之中,那麼達奚武和李弼這兩個柱國先後表態示弱折服就有點出乎他的預料了。
須知獨孤信棄軍而走總是一個污點,這些人只要咬死這一點,那麼接下來李泰追究戰敗責任的時候,只要還對獨孤信的哀榮體面稍有顧及,那麼對他們多多少少也要網開一面。
可現在他們卻主動放棄這一點,選擇為獨孤信遮掩,尤其李弼在這場戰爭中的表現還算可圈可點,並沒有太大的責任,如今卻將姿態放的這麼低,就不免讓李泰有些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