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聖一根金箍棒攔在他的身前,此刻也不計較對方喊自己「弼馬溫」了,只是不知為何,忽覺着有些悲哀也有些慶幸。
慶幸自己被壓在山下五百年,整日裏都是鐵丸銅汁若當真如這天蓬一樣,壓不住一身的兇惡妖性,生吃幾個行人也為小白龍慶幸,慶幸當日小白龍只是去吃他猴毛變化的白馬,卻放了那強盜如若不然,他們兩個怕是也無緣拜入師父門下,此刻早已魂飛魄散,精血散於三界。
「菩薩尚且渡我,爾等為何要趕盡殺絕?」豬剛鬣神情慌亂,前有弼馬溫,後有唐三藏這弼馬溫的本事剛才已經領教過了,這唐三藏此前雖沒有聽過他的名號,當剛才那一禪杖之威,便絕不在這猴子之下。
若非有這般本領,如何能降服當年大鬧天宮的桀驁妖王?
豬剛鬣一時心死如灰,天神需斷絕七情六慾,人間凡人在他們眼中視之如無物,此番又下界為妖,千萬年之禁慾一遭解錮全然不可收拾。
「難道就因為我吃人?」豬剛鬣其實心有不甘,「凡人整日裏也吃食多少雞鴨豬羊魚難道它們就不算生靈?你佛門不一向言說眾生平等,卻為何只來降我,卻對那些罪孽視而不見?」
聽見豬剛鬣言語,大聖忽然也愣了愣,是啊,人尋常不也吃食那麼多生靈?
這跟妖吃人,在本質上有什麼不同呢?
若是這般說來,那些凡人,豈不是也罪孽深重?
法海心性堅韌,他自不受這豬妖言語迷惑心性,可瞧見悟空神情恍惚,雙目茫然,心說不好,他剛入佛門,心性未定,極容易被言語矇騙。
「阿彌陀佛!」法海這一聲佛號,運上了佛門獅子吼的法門,一道鄭重莊嚴之聲,自大聖神魂深處想起,直貫天靈。
他一個激靈,神情復歸清明,心中戚然,背後出了一身冷汗,險些魔障了。
「貧僧早知你這妖魔狡猾,善用花言巧語,還想用這等詭計亂我道心。」
法海是什麼人物?
是能一把將成佛舍利捏碎都不眨眼的佛門叛逆,這等詭辯在他不過小兒科,若非見悟空着了道兒,根本不會停手,他心中也長了一個教訓,以後遇見此類妖魔時,儘量不要給他們言語的機會。
「悟空。」
「師父。」大聖有些羞愧。
「佛祖與菩薩才有大慈悲,你一個剛拜入沙門的頭陀行者,連我門究竟有幾條戒律都尚且不知,何須為了此事煩惱?」法海沉聲道:「況吾本一凡僧,渡不得三界芸芸眾生,卻也願護得一方一時之平安,方不負這一身法力。你既為貧僧門下,正該護法衛道,若見妖魔行兇,卻憐惜他們性命,豈非失了本心,壞了本性?」
「師父,弟子知道了。」大聖一腳死死踩着釘耙,一手將棍子懸在豬剛鬣頭頂,心念愈發堅定,「多謝師父指點,弟子感恩拜謝。」
此妖吃人無數,菩薩渡他,師父也度他,只不過一個是渡化,一個超度。
大聖不知道什麼是佛,他聽師父說的有理,便聽師父的話。
「你不能殺我,我已經在觀音菩薩處受戒,斷了前塵一罪豈能二罰?」豬剛鬣還在掙扎,他抬出菩薩,希望能有一線生機。
天上的菩薩聽了豬剛鬣這話,當即就想要現身把這豬頭的嘴縫住,眼前這一場禍事,還不全都是他這一張管不住的臭嘴惹出來的禍事?
若不說這話,菩薩還有一成信心能說服這金蟬子,留他一條性命以觀效用。
可這般言語出口,菩薩就知道這豬妖是徹底沒救了,金蟬子最是厭惡佛門這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行徑他一向奉行有罪必罰,全不似個佛門人物。
本性如此,便是十世輪迴,也未曾磨滅,如之奈何?
「菩薩是讓你將功補過償還罪孽。」法海冷聲道:「如今你既無功,自不能補過,如此也不算受罰,貧僧合該將你超度莫非你以為只把頭剃了,便能斬斷紅塵因果,抹去前緣罪
第四十八掌 難不成還要讓貧僧來背這口黑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