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徐懷谷下了長月峰,便趁着夜色在扶搖宗里亂逛起來。
他對扶搖宗的路一概不熟,無非是眼睛看到哪座山峰更高,樹林更茂盛,便往哪邊走。哪知這七拐八拐,他竟然把自己給繞糊塗了,費了半天找不着回去的路了,竟然連那一座如燈塔一般到處可見的悟劍閣都看不見了。
徐懷谷覺得有些羞恥,都六境的人了,還會迷路,這事可不能被殷子實和余芹知道,不然還不被他們笑掉大牙去?
迷了路也有迷了路的好處,徐懷谷乾脆趁着月色賞景,走過許久之後,想起來天色應該快要亮了,不如找一處高處欣賞日出。
已經有好久好久,他的漫長夜晚都在修行之中度過了,難得還有今天這麼個機會能看一次日出。徐懷谷想到這,不覺又為自己的心魔擔憂揪心起來。
按白小雨的說法,繼承了死者的遺志,應該對壓制心魔有好處。不過那是對莊野雲一死說的,後來左丘尋也死了,徐懷谷心中的結更加亂如一團麻,解不開了。或許只有等到去飛魚洲,把她的琵琶和白劍安葬,出了心中的那一口氣,心魔才能緩解吧。
心裏這麼想着,他往身邊的一座偌大高峰上走去。
他在扶搖宗里轉了不短時間,這一座高峰又不比山門那座有漢白玉台階,徐懷谷沿着山路上去,花了兩個多時辰才終於到了峰頂。
他放眼望去,只見周圍雲霧環繞,自己好似身處了雲端之間。遠處的朝霞如一團鮮紅的火焰,醞釀在大地深處,即將噴薄而出。
晨風帶起雲霧,從臉頰上划過。臉上冰冰涼涼的,又有水霧凝結,濡濕一片,掃清了他一夜行路的疲倦,精神清醒。
好一番曠世美景。
徐懷谷不禁把心中那些什麼心魔,劍意等等糟心事,全都置之腦後了,大口呼吸着山頂的新鮮空氣,同時又有靈氣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他那許久不動的修為竟然從六境中期到了六境後期了。
徐懷谷心中訝異,沒想到費盡了心思都突破不了的修為,偏是在忘記修為一事的時候才能突破。不過徐懷谷知道,這種機會也是極為難得的。因為昨天剛見過了朝思暮想的那個人兒,心情大好,又感受到這天地自然之美景,所以才有了這小小的突破。
這是自然而然的突破,但若是刻意而為之,為了突破而去欣賞美景,怕是沒有絲毫作用。
但既然有突破了,這總歸是一件好事。
徐懷谷打算今天先去拜訪鄧紙鳶,告訴她自己心裏的想法,再和余芹待上一段時間,就出發前去飛魚洲了。
只不過正在他準備離開之時,卻聽見了幾句哀怨的哭泣聲從不遠處傳來。
那聲音尖細,是一名女子在悲情地哭着,哭聲斷斷續續,異常淒涼。要不是這是在仙家宗門裏,徐懷谷就要以為是那山間的孤墳野鬼了。
他好奇地往那邊走去,卻見一名身着棕褐色布衣釵裙的女子正在那深不見底的崖邊,側躺着身子趴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哭着。
看着她,徐懷谷的神色古怪起來。這女子分明就是昨天在匾額之下跪着的那人,難怪昨晚楚秀楊說那女子走投無路,想要在崖邊自盡了事,看來不是空穴來風的了。
這女子一心尋死,在崖邊已經待了一夜了,可身邊卻竟然連個看熱鬧的人都沒有,好像她是扶搖宗里的一團空氣,沒人在乎,沒人搭理,死活無所謂。所謂孤淒,還能有更甚之?
女子哭得撕心裂肺,那叫一個哀怨。徐懷谷聽得心中發酸,本來不想摻和這麼一樁扯不清的破爛事,這下子卻又軟下了心腸,往前走了幾步,盤腿落座在女子身側。
那女子聽見有人來了,蹭得一下慌忙坐起,顧不得看向徐懷谷,趕緊幾下擦乾眼淚
,把
遮住臉的髮絲胡亂塞到肩後,才睜着一雙紅腫得老大的眼睛,惶恐地看向他。
由於昨天坐在女子身邊的那些舉動,徐懷谷有些尷尬,不知道怎麼開口,倒是女子愣愣地看了徐懷谷老久,猛地喝出聲道:「是你!我跪在那下面的時候,就是你在我旁邊吃肉包子!」
徐懷谷沒否認:「對,是我。」
女子怒得睜大了雙眼,狠狠地看向他。